丞相府甚是忙碌,挂彩绸的,摆花盆的,洒扫的,抬嫁妆的,丞相府一派喜庆,上上下下都在来回奔忙。
阁楼上就显得特别安静。
芙蓉色的纱帐后,白豆儿坐在妆镜前,正在上红妆。
阿邯隐在一边,她没用实体,用的是变化出的烟身,又施了隐身的咒语,幻境中的人看不见她,但是偷看这种事,还是悄悄地比较好。她站在纱帐之后,就静静观察着。
说实话,白豆儿天生丽质,骨子里就透出一种优雅和灵气。
她的奶娘陶四姨握着她黑亮如绸的长发,将它高高的盘起。
丫鬟们端着纤纤素手将珠翠嵌入白豆儿的如丝绢发。
绣线精细的大红嫁衣就铺展在一旁,阳光衬下来发出亮丽的红光。
身边的命妇们以及前来道贺的各家女眷细细腻腻的开了嗓。
“六小姐水灵灵的,真是耐看!”
“也就六小姐这样的才貌,端配太子!”
“可不是,天大的福气……”
她们将白豆儿围在中间,溢美之词,赞不绝口。
一个丫鬟道,“这福气若是降在我身上,我恨不得高兴地当场死了他!”
另一个反驳道,“死了还到哪里享受这福气去?”
陶四姨斥道,“去去去,没规矩!小姐大喜的日子,出去吵!”
两个丫鬟赶紧噤声。
陶四姨收收脾气,回头看看白豆儿一点儿不在状态,就端着她的小脸儿,引她朝镜中看。
“小姐,看看,你多美啊!”
镜中人恬静,满头珠翠,又喜庆又漂亮。
可谁知道,这个众星捧月般的女子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先是甜甜的笑了,然后突然当众哭出声来。
为什么哭了呢,因为刚刚的陶四姨紧接着就跟了一句,“太子爷看了一定会喜欢的,我们六小姐这么美,保准他一辈子宠着粘着、寸步不离!”
白豆儿哭得更伤心了。一颗泪珠吧嗒滚下来,另一颗泪珠就止不住了。
陶四姨还没住嘴,“六小姐与太子爷一定会长长久久,如胶似漆,百年好合,永不分离!”
白豆儿哭得要昏过去了。
女眷闻声看去,投去疑惑的眼神。
“高兴得!高兴得!”陶四姨回头解释道。
白豆儿哭得很凶,眼泪冲掉了脂粉,像一只小花猫,索性她没上手去揉。
脂粉掉了还要重上,重上之后又给哭花,哭花之后还要重上,白府上上下下手忙脚乱,三个小丫鬟围在她身边上脂粉,阿邯惊奇,竟没人想到要先把小姐哄好再上妆这种釜底抽薪的方法吗?
转念一想,或者大家也都清楚,小姐是哄不好了,解珩生死不明,小姐还得坐着花轿嫁与他人,这种遭遇,是值得哭一哭,更何况,六小姐还是这么爱哭。
解珩的死对白豆儿究竟意味着什么,就像晴天霹雳,大雨倾盆一样一发不可收拾,就像一棵茁壮的树被拦腰砍断,汁液流了一地,花花叶叶落入泥泞,被踏入尘陌。而后还要劈开做柴,潮湿的木头扔在火里,霹雳吧啦的燃着,冒着滚滚的烟……
白豆儿能想到的最糟糕的情况都没包括这一项,她从来没有想过要面对这一切,她也不敢面对,就算是演戏,她也不想演这么真实的戏,她应该早就看到了,所以她丢掉剧本,她却不知道,该发生的都会发生,她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