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韬一路之上,低声吩咐吴大海,令他该当如何回话,潘天胜及屠啸天等人问起,他又该怎生回答。吴大海对答如流,郭韬这才放心。
众人依着通道下去,郭韬又令群盗说笑。群盗这时均是战战兢兢,忽然被郭韬逼着说笑,任谁也不敢先开口,吴大海忽然大声笑道:“周老弟,你几个月未曾下山,就不怕你婆娘想男人,守不住空房?”
“呸,他娘的吴大海,你小子嘴里就不能说句干净话!”姓周的男子骂道。
其余众人跟着嘲笑道:“周老弟,吴大哥说的是实话,你要是不想下山,哥们儿几个替你下山!”跟着又是一阵淫笑。郭威听几人污言秽语,想要出口制止,但转念一想,“师父一向谨慎,他既然吩咐众人打闹说笑,自然有他的用意。”当下便即隐忍不发。
这时群盗一经吵闹,氛围登时轻松许多,那姓周的男子被调侃几句,骂道:“胡老弟,你他娘的别笑老子,听说你家那位骚蹄子可不是省油的灯,这会儿怕是早已将一顶顶绿油油的帽子给你扣头上了罢,哈哈……”
“去你娘的!”姓胡的男子大骂一声。
这一路下山,吵吵闹闹,郭韬心想,屠啸天等人守在外面,自然能听到。原来郭韬从盗数十年,一向谨慎,是以从未失手,仗的全是演戏的本事。他知道屠啸天及潘天胜既然能混到现今的地位,无论武功还是心计,必定要胜过常人百倍,他令众人说笑打闹,声音传至他们耳中,他们听得几人嘻嘻哈哈,便即会想到定然不是受自己胁迫。
这山道全是由石阶堆积而成,绵延数里,也不知废了多少人力、物力,谈笑之中,不知不觉,已至山脚处,忽然听得一人叫道:“是刘兄弟吗?”
吴大海应道:“正是!”
只听先前那人道:“屠前辈,大哥,刘兄弟他们下山啦!”跟着听见一阵夜莺叫声,正是先前那人发出暗语。
郭韬低声问身旁一人,“暗语问的是什么?”那人低声道:“大哥问:人死了吗?东西呢?”只听吴大海学着夜莺叫了几声,那人不等郭韬问,忙道:“吴大海说:人死了,东西找到了。”郭韬暗暗点了点头。
忽听得潘天胜欢喜道:“快搬石头!”跟着听见众人在外面齐力搬大石的声音。待露出一个小孔之时,只听一人道:“大哥说了,先将宝贝送出来!”
吴大海应了一声,退到郭韬身侧,道:“老前辈,你看……”郭韬见潘天胜如此谨慎,心想自己一待走出洞外,他们再不是敌手。当下将包袱解下,递给吴大海,道:“给他们!”
吴大海接过包袱,走到洞口前,将包袱递出,道:“小心了,这宝贝金贵的很,千万别让雨淋湿了。”那人应了一声,将包袱接过。跟着叫道:“你们几个快点儿将石头移了。”
不大会儿功夫,守在洞外的群盗已将巨石移开,郭韬顺着吴大海等人的头颅间朝外瞧去,只见群盗均戴着斗笠,披着稻草,并未见到屠啸天及潘天胜,低声跟旁边一人道:“待会儿敢乱说一句话,老夫先一刀将你宰了。”那人不敢言语,连连点头。
吴大海等人先前下山时,便已与郭韬串通好,这时一下山来,洞外为首的一人问道:“刘大头呢?去哪了?”吴大海道:“刘兄弟说有些事情还须处理,让我等先行下山。”那人点了点头,吴大海恐怕他多疑,拉住他的手,走向一旁,那人道:“怎么?”
“徐大哥,听说寨主在山上藏有密室,刘兄弟将我等支开,单独留下,会不会是?”吴大海知道众人对潘天胜的密室最为好奇,他这时故意提起,便是引开他的注意。
“当真?”姓徐的男子瞧了吴大海一眼,心中暗想:“难道密室是真的?”
正在这时,众人纷纷出得山洞,忽然间一道黑影从通道内撞出,撞翻几人,只见夜雨朦胧之中,早已不见人影。
群盗纷纷叫道:“什么人?什么人?”那姓徐的男子厉声道:“方才是什么人呢?你们谁看清楚了?”吴大海朝身后众人瞧了一眼,见郭韬二人已不见踪影,这才暗松口气,问道:“周兄弟,胡兄弟,方才是什么人?”
那二人这时站起身来,只见身上全是湿泥,纷纷摇头道:“那人动作太快,没看清。”
这时潘天胜听见喝声,已经赶来,身后撑伞之人一路小跑,仍是追不上他,显然是他听见喝声,慌忙赶来至此。待他走到跟前,群盗纷纷行礼,潘天胜一摆手,“刘大头呢?”
吴大海道:“还在会客厅中。”潘天胜一个箭步,朝着山上奔去,“你们几个跟我上来!”群盗不待回寨,便又跟着上山。吴大海心想:“待你到山上一看,见到刘大头已死,我等便推说不知,不见那老头儿和小鬼的尸体,我等便说方才明明见他们已死在这儿了。他们几人都服了‘三日断肠丹’,谅他们也不敢说出实话来。”
其实这一切都是郭韬下山时与吴大海等人串通过了的,他二人趁乱逃走,群盗推说不知,待潘天胜上山,见到刘大头已死,便推说是郭韬装死所杀,方才趁乱逃走的人也是郭韬,那时他们十几人一口咬定,便是如此,任潘天胜天大的本事,也查不出是他们贪生怕死,背叛了他。
郭韬抱着郭威行了约五六里山路,早已被淋得浑身湿透,当下躲到一颗大树下避雨,郭威道:“师父,咱们还得回去,将玉玺给夺回来。”
郭韬道:“你放心,待得明日,为师先去夺玉玺,再找他们算账。”他武功高强,自出道以来,罕有敌手,但今日有郭威在身旁,他自己一人倒无所谓,但郭威只怕有危险,是以先逃出来,待得次日再另行上山。
郭威道:“师父,我知道有个去处,咱们能将玉玺给偷出来。”不等郭韬问,又将潘天胜房间有密道一事说出,刚说了半截,又想起潘天胜已将自己住的屋子给烧毁了,他们便是回到密道中,也是徒劳,当下叹一口气,道:“这法子不行。”
郭韬道:“既然有密道,咱们先去那里避雨,待明日一早,为师再另做打算。”当下将郭威抱起,由他指路。郭威从密室逃出数十日,又是夜间,去路早已忘了大半,只依稀记得密道下面便是一条小河,他只要寻着那条小河,便好寻到密道,两人待赶至河畔之时,郭威瞧了几眼,也分不清是在上游还是下游,郭韬也顾不得其他,只管沿河向上。
这般行了十余丈,郭威叫道:“便是这儿啦!”只见他手指指向一片密叶,郭韬将他放在地上,纵身一跃,手中大刀挥舞,只见他又已跃回,待见树枝落下,露出一个洞口来,郭韬道:“是这里了!”当下将郭威抱起,钻入洞中。这山洞正是郭威之前逃出山寨时的密道,里面漆黑一片,幸好洞口旁边长山累积的枯树枝及落叶不少,两人生起一堆火,又将衣服脱下烘烤。
待得第二日,天高云淡,风和日丽,昨夜的雨珠仍有挂在树叶上滴滴欲坠,郁郁苍苍的山野中,鸟语间关。郭威醒来时,已不见了郭韬的影踪,他穿上衣服,走出洞外,只觉天地间一派清新,忍不住伸个懒腰,心想左右无事,便趺坐地上,运功打坐。
将近中午时分,郭威站起身来,见师父仍未归来,心下寻思:“师父能去哪儿呢?”左思右等,迟迟不见郭韬,又想:“师父定是去山寨中了。”不由得心下焦急,心想敌人众多,师父纵使武功高强,只怕也是好汉难敌双拳。但自己学艺不精,又不敢贸然前往,唯恐自己拖累了师父。他越想越是害怕,又苦等一个时辰,仍不见郭韬,心中愈发不安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眼见日头渐渐偏西,郭威心下挂念,便寻着山路,认明山寨的去处,缓缓上山,待行到山寨门口,只见十余人躺在地上,显是死去多时。他走近跟前,只见这十余具尸体的咽喉处,均有一道伤口,他知道当世能做到一刀封喉的,也只有师父一人而已,当下快步走入寨中。
这时寨中静悄悄的,竟然一个人也没有。他信不而行,不时左顾右盼,不见有人,忽听得一人叫道:“小雀儿,是你么?”
这声音是个女子声音,再熟悉不过,正是阿莲。
“阿莲姐姐,这山寨中的人呢?”郭威见她走来,忙问道。
阿莲快步走来,只见她脸红气喘,显然是一路小跑而来,只见她挎着包裹,神色匆忙。郭威问道:“阿莲姐姐,你要去哪里?”
阿莲道:“今日早晨,寨中来了一个老头,一出手便杀了好些人,你大哥的手下见状,纷纷逃命去了。”
“我大哥呢?”郭威问道。
“你大哥和之前来的另一个老者合力斗那老头,被他砍中一刀,他们三个边打边斗,这会儿也不知道去哪了。”阿莲擦了一下额头,拉起郭威道:“你回来做什么?趁着潘天胜的仇人追上门来,咱们快逃走罢!”
郭威摇了摇头,“那老头儿便是我师父,我正要去寻他呢!”
“你师父?”阿莲吃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