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凯三四十岁之间的年纪,长得其貌不扬,是那种混在人群之中最难被注意的一类人。然而他却是曾经屡屡犯下大案的江洋大盗,富豪家中的夜明珠、王侯府上的琉璃盏、皇宫里的九龙杯,无不是他的垂涎对象。
而且他有个习惯,凡是被他偷过的地方一定会留下一个记号,明明地告诉别人就是他偷的。但是即便知道是他犯的案,官府依旧拿他没有办法,根本不知道该到哪里抓捕他。
今日他找万风沉居中调解,正是与一件宝贝失踪的事情有关。
他听万风沉让自己发言,便迫不及待地说了起来:“在下巴东廖凯,江湖人送绰号‘梁上风’。虽说在下干的是偷窃的勾当,却从不坑害老弱贫苦,只偷那些为富不仁、贪赃枉法之徒,也算是盗亦有道。
“今有神剑庄诬陷廖某,将庄中宝剑失窃之事推到廖某人头上。众所周知,廖某向来做事留名,凡是在下所做之事从不否认。也不知神剑庄哪里来的证据,认定是廖某所为,派人追杀廖某,至今已有五月有余。在下不胜其扰,只得找到万大侠,为廖某证明清白。”
廖凯一番话下来引得众人议论纷纷,有些本就偏向弱势群体的游侠马上开口大骂神剑庄仗势欺人。
万风沉高声道:“此乃廖兄一面之词,万某倒是想再听听神剑庄的陈庄主如何说。”
众人屏气侧耳而听。
陈景之冷哼一声道:“我钱塘神剑庄立世已有百年,皆赖先祖威名。庄中遭窃之剑正是先祖所留遗物,乃神剑庄镇庄之宝。今年正月,庄中上下齐聚祖庙,祭奠先人,按照惯例要请出宝剑奉于案上。哪知打开剑匣,里面竟是空空如也,宝剑已经不翼而飞。
于是全庄上下一一排查,最后在收藏宝剑的剑阁中发现一个记号,这个记号被刻在屋梁之上。我庄上无人认得此记号,便找了许多江湖朋友询问,最后才得知应该是一个绰号叫‘梁上风’的盗贼所留。
原本在下也不敢相信,毕竟‘梁上风’行走于巴蜀之间,其名不现于吴越,故此在下又托人寻访,得知今年正月前后确实有人看见‘梁上风’廖凯曾混迹于钱塘郡的酒楼、赌坊。
因此在下才派人向廖凯追讨宝剑,哪知这厮竟矢口否认,倒是恬不知耻,胆敢自称盗亦有道,他既然敢做又为何不敢当!鼠辈尔耳!”
陈景之越说越气,右手戟指对方,长长的胡须一抖一抖。
廖凯拍案道:“老匹夫,你说谁是鼠辈!”
万风沉在当中双手一分,道:“二位且息怒。陈庄主可有人证物证?”
“哼!”陈景之盯着廖凯不放,“就在老夫怀里。”
说着他从怀中摸出几张绢纸,一张上面拓着一个好似“风”字的图案,另几张上密密麻麻地写着字,上面还印着好几个鲜红的手印。
“这是在屋梁上拓下来的图案,老夫在此事发生之前从未见过。这是江湖上几个朋友的证词,皆是有名有姓之人,而且留了手印。人证物证俱在,廖凯你还敢否认吗?”
万风沉拿起几张绢纸低头沉思,片刻后将拓有记号的绢纸递给廖凯问道:“廖兄,对此你有何话说?”
廖凯端详一番后,道:“啧,看着确实是廖某的记号,但绝不是出自廖某之手。”
“哼,早就料到你会这么说。”陈景之冷笑一声从袖子里又摸出几张纸,“这是陈某托人从一些苦主家中拓下的记号,万大侠可以拿来比较比较,这些印记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
万风沉拿起纸来对照后从中抽出一张说道:“确实一模一样。”
“这......万大侠......”廖凯急忙辩解。
万风沉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然而问题就出在这一模一样上。”
“此话怎讲?”陈景之惊讶道。
“廖兄,我且问你,你平时行窃是怎么留这记号的?”
“用这个当场刻的。”廖凯从背后腰部抽出一把短小的弯刀来,刀身雪亮,刀尖如钩。
“好刀。”万风沉赞道,“既然廖兄每次都是临时刻的印记,那么廖兄可记得有哪几次刻出来是一模一样的?”
“啊?”廖凯一愣,接着重重拍了下大腿道,“哈哈哈...就是啊,廖某从来没有留过一模一样的印记。”
“陈庄主可写过一模一样的字?”见陈景之摇头,万风沉继续道,“凡人写字,同一个字必定会有一些细微的不同。比较廖兄每次留下的印记,其神相似,可是在一些细微之处会出现一些差别。而这两张里面的印记不仅神似,连细微之处也是一模一样,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这是不是有人照着之前廖兄留下的印记所刻呢?”
话音刚落,大堂里响起一片赞赏之声。
“万大侠果真慧眼如炬啊!”
“神剑庄的人真是蠢笨如猪,连这都想不到。”
“看来真是有人陷害廖凯,神剑庄是被人骗了。”
舆论一下子变成了一边倒。
“不可能!”陈景之环顾四周,扬了扬手中的纸,“那这些证词又如何说?”
“谁规定巴东的大盗就不能跑到吴越之地玩耍了?”有游侠反问道。
“此话倒是说的不错。”万风沉笑道,他盯着廖凯问,“万某想知道,廖兄常年混迹于巴蜀,为何要跑到吴越呢?”
“此事应该于案件无关吧。”廖凯反驳道。
“有关无关,万某说了算,廖兄只管回答就是。”
“这......”廖凯一时语塞。
“哈!做贼心虚了吧。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焉知不是此贼故意照着之前的记号刻的?”
“哼!廖某那几日确实在钱塘逗留过,但是廖某做事敢做敢当,无中生有之事恕难应承!”
“只怕廖兄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万风沉沉声道,“万某相信盗剑之事应该不是廖兄所为,但是跟廖兄也脱不了干系!”
“什么!”众游侠惊讶万分,“这廖凯太奸诈了!”
廖凯听到万风沉如此说却并不回应,只顾低着头眼珠乱转。
陈景之抚须而笑,一脸得意。
“廖兄到底还隐瞒了什么事情!今日廖兄若不说个明白,万某如何帮你洗脱罪名!”
此时万风沉的逼问似乎已经被廖凯屏蔽了,周围议论的声音也变得模糊起来,他乱转的眼珠突然定住,直勾勾地盯着陈景之,眼中杀气陡现。
一片雪亮的刀芒从空中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