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真是一个文化大繁荣的时代,它不仅孕育出了玄学,还在文学和史学上取得了很高的成就,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多门学科并立的时代,天文、地理、历算、农学、医药,无不处于世界领先地位。
在阐明了自己的观念之后,周复又继续和几位名士畅谈了许久,当他走出学业堂时,已是金乌西沉,玉兔东升。
学业堂外的草坪上稀稀落落地坐着一些人,除了蔡麟带着几个狐朋狗友吃喝戏耍,还有几位不甘离去的寒门士子聚坐一圈。
见周复出来,士子们忧心忡忡地围了上来,陈立问道:“先生,大中正官做何评语?”
定品之时,中正官都会为被评品的人写一句评语,而评语讲究巧构新语、意蕴丰富。
若是每个被评品的人都要大中正官写评语,恐怕要想破脑袋了。所以大部分的评语都是约定俗成的话,比如德优能少、爽朗气清之类。
这类简单的事情交给小中正官去做就可以了,只有一些需要特殊照顾的人,大中正官才会出手写下评语。
这时蔡麟也带着人马挤入圈子,笑道:“真是痴心妄想,大中正官会为一个山野村夫写评语吗?哈哈哈...天大的笑话!”
“大中正官给我定了几品,写了什么评语,我一概不知。不过待会儿我要与大中正官一同回去,或许可以问一问。”
“什么?大中正官要与你一同回去?”蔡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姓周的,拜托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说大话!”
蔡麟的话引来众世家子弟哄堂大笑,他们无不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周复,甚至觉得他输得太惨得了失心疯了。
“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姓周的,你何时把月阙剑送到我蔡家的府上?”蔡麟终于提出刚才的赌约。
“不急,不急。”周复抱起双臂,笑道,“你那十车粮食和金子,我可以宽限你几日慢慢置备。”
“哼!懒得跟你扯皮,等大中正官出来,本公子自去问他!”蔡麟仗着自己家世深厚,想拜会一番中正官。
周复瞟了他一眼,并不放在心上,结果如何他自己心底也没数,郗超敢不敢冲破世家的潜.规则,给自己一个上品呢?
比起这些,他更因眼前的寒门士子而感动,他们与自己无亲无故,却愿意在此饿着肚子等候到多时。
周复看了看,除了陈立、卓伟是认得姓名的,还有学业堂的所有学子和几个叫不出名的士子,他往台阶上站了一步,高出众人一个头,向他们问道:“你们读书的目的只是为了做官吏吗?”
众寒门面面相觑,不知周复为何又提这事。
其中有人小声道:“不做官吏还能做什么?”
“我只能回家种田了。”一人低头接道。
“唉,总不能去当兵吧,那可会被人笑话。”
看着一群人低头叽叽喳喳,周复感觉悲凉无比,比起世家子弟,寒门士子的眼界要狭隘多了。
“曾子曰: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的确,我们寒门子弟比起那些世家子弟条件要差上许多,能读到的书要少上许多,能得到长者的教诲更是稀少。然而,我们既然已经踏上读书的道路,就应该谨记曾子这句话,士不可不弘毅!”
周复指着旁边那群纨绔子弟,继续道:“难道你们甘心在这种人的手下累死累活吗?愿意吗?”
卓伟咬咬牙,大声道:“不愿意!我不愿意!”
“还有谁?”周复大吼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在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不一样的光彩。
陈立高举双手,朗声道:“还有我!”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寒门士子将手高高举起。
“很好!”周复看着差不多了,点头道,“这世界上需要官吏,但是我不希望所有的读书人都削尖了脑袋往官场里钻。我更希望有更多的读书人去研究学问,去发现、去创造新事物。我周复在此郑重宣布,从今日起,若有士子想要研究学问,想要为这天下做些什么,我欢迎你们到岘渡村来找我。我可以与你们一起读书学习,还可以教给你们更多前所未有的新知识!”
早在学业堂里参加评品的时候,周复的脑海中就闪现出了一个主意,他想将岘渡村打造成一个文化基地。
本来学业堂会是个很好的地方,但是考虑到不久可能会爆发的战事,学业堂很容易被波及到。不如选择靠江又靠山的岘渡村,水路可提供物资,岘山可以提供藏身之地。将来若能吸引众多的学子来此求学,顺带还能发展起村子的经济,如此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为何不做呢?
于是这才有了周复以上的发言。
这群士子本就对周复的学问佩服得五体投地,即便周复不说这番话,就有人想拜他为师了,此话一处,寒门士子顿时沸腾。众人纷纷表示要去岘渡村跟随周复读书。
周复好不容易止住士子们的欢呼声,补充道:“我知道大家家境一般,所以我绝不收你们任何学费以及类似学费的替代品。有人若能自备食物和生活用品,当然能给我省下很多事情。但是若是有人穷困潦倒,家徒四壁,连糊口都困难的,我保证有我一口饭吃,必不饿着你们!当然前提是针对真心求学的士子!”
周复的话更让士子们兴奋不已,去岘渡村读书不仅不用交学费,实在连饭都吃不上一口的人还能免费得到支助,还有谁会不愿去呢?
众士子的欢呼声惊动了中正官和名士们,此时他们正一起其乐融融地坐在内堂里用着晚饭。
他们从衙役口中得知此事后,纷纷放下手中的碗筷,起身朝学业堂大门走去。
“尔等为何在此喧哗!”尹满率先向士子们呵斥。作为学业堂的地主,他有幸被郗超邀请一起用餐。当他听到衙役的报告之后,心中不由升起几丝不满,感觉有人在自己学院的门口抢学生。但是同时他又松了一口气,因为学业堂每况愈下,他感觉自己快支撑不下去了,这时若是有人替他担起这个担子,不知道能有多轻松呢。
可是这个担子不能这么接啊,那么多名士在这里,叫他的面子往哪里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