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默然,很久才叹了口气:“你说的不错。天卓此时既已不愿再做一个修行人,就算佛祖点化,他也不会领悟。他虽自觉无颜见你,心里却还怀有一丝期待。直到你在生死峰下见到乌玛,浑然不知他就是天卓,还出言嘲笑。他才痛心疾首,绝望至极,恳求我将你瞒过…”
柳承云恍然大悟,忆起当年自己的那一句无心快语,忽然捂着胸口一头栽倒。二十年来她始终以为乌玛是和自己赌气,所以才避而不见,没想到自己心爱之人遭遇如此变故,自己却是刺他心口最深之人。柳承云又痛又悔,趴在尘土间哀哀而哭。脸上也分不清是血,是泪,是汗,扯着嗓子想大叫,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枯荣轻叹道:“承云,原来你和天卓注定无缘!但我今日却为乌玛求你一事。你肯答应我吗?”
柳承云悔恨交加,根本无法回答。枯荣见了,双眼眺望着山峰间滚滚云海,悠悠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二十年前,大唐亡于中原,契丹兴于大漠,天下风云动荡,有神魔出世,血灾将起。当时我已知自己大限将至,可我不愿佛法就此沉隐,所以拼尽全力从佛祖手里留下了乌玛,就是希望他能够承我衣钵,将佛法发扬光大。如今他命悬一线,我却已经无能为力,只有你才能救他了。”
枯荣说着说着,忽然以手抚胸,似乎内心有一丝挣扎犹豫,停顿了半日方才说道:“我佛慈悲,请原谅我!…这些年天卓心中悲愤,佛法修为大减。他的身体虽然看上去还是个孩童,却也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就算有我的佛法护体,恐怕也活不过十年。只有殇剑合体,才能救得了乌玛天卓。承云,你愿意帮我吗?”
柳承云见枯荣语带哀恳,哑着嗓子哀嚎了一声,用力点了点头:“大师,是我错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他,一定会救他的…”
枯荣听了,微微点了点头:“情殇既出,缘殇将出。我一直以为李况和阿然才与殇剑有缘,所以一直在等他上山。没想到当日成因大师早将两把剑分开了。原来你和天卓才是缘殇剑的主人。唉,李况说的不错,出家人总爱自以为是,我又不是佛祖,又怎能总是对的。”
枯荣说完,朝李况看了一眼,见他还是痴痴看着阿然,对身旁的一切不理不问,忽然微微叹道:“李况,其实情殇剑也能救你。只是神器有灵,抵不过人心似海。它能救得了你一次,救不了你第二次。你好自为之吧。”
李况狠狠瞪了枯荣一眼。枯荣见他冥顽不灵,摇了摇头,长长吸了一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我苦修二百年,今日终于功德圆满。阿然,我把乌玛和承云都交给你了。若有一日他们深陷魔障,这世间只有你可以帮助他们…”
枯荣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悄不可闻。干枯的身躯慢慢显现出一种暗金色的光辉,在夕阳下如同一缕青烟闪开,一瞬便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