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然哼了一声。李况抱着她安慰了几句,低声道:“阿然,你先睡吧。我还要去军中看看。”
阿然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一会儿,微微点了点头。李况出了帐,抬眼见处,刚好望见潞州城墙上悬着一轮暗红的圆月。他立在那里看了许久,眼见一朵乌云将那红月遮掩住了,方才默默转身,又去了李克用的帐中。
守在帐前的护卫见李况亲自端了药过来,忙替他掀起了营帐。李克用仍在榻上昏睡,李况在榻前坐了好一会儿,才见他咳嗽着醒了过来。
李克用朦朦胧胧见是李况坐在身前,不由叹道:“况儿,还是你有心。只是也不用夜夜陪在父王身边。晋军更需要你!”
李况听了,破天荒地没有回答。李克用擦了擦眼睛,正想看清楚是不是他,忽然在昏黄的烛灯下瞧见了他的神情,却是全身一个激灵,猛地从榻上坐了起来。
李况见他一脸震惊,仍旧只是不言不语地看着他。李克用用力眨了眨自己的眼睛,见自己身前的男子一双漆黑的眸子,又冰冷又莫测,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颤抖着伸出手,在那张没有一点瑕疵,英俊无双却冷酷无比的面上摸了一遍,失声低叫:“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为什么长得这么像…?”
李况微微一笑,起身立在了床前:“像谁?是我父皇,还是杜氏?都说我娘是大唐第一美人,我生下来就像个女娃娃。眉宇中间还有一颗朱砂痣,连我的奶娘都笑我莫非和我父皇一样,也是个情种?!”
李克用见李况用手指着自己的前额淡淡而笑,却仿佛见了鬼,圆睁着双眼,惊若木鸡。
李况摇了摇头,轻笑道:“对了,我忘了,你觉得我长得像朱温。其实连我自己也觉得很像他,我们都一无所有,都有满腔恨意。只是他一心想要做皇帝,我不过是想替自己报仇雪恨。我娘是他表妹,虽然他一心想要杀了我,好歹也是我的表舅父。我像他,果然也不奇怪。”
李克用听了,好似全身的血液都冻成了坚冰,用手指着他,半天才哆嗦着大叫:“原来是你,你是…!”
李况见他用尽力气,也无法挣扎着说出话来,点头笑道:“不错,我就是当年你和朱温一心想要除去的那个孩子,大唐皇室真正的龙子嫡孙——李柷。你一直口口声声说有负先皇,今日我便替我父皇下诏,赐你一死,让你到九泉之下亲自向他解释去吧。”
李克用见李况上前抓住了自己的手,忙奋力想要推开他,却只觉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从手腕一直割到了心口。他用尽全部的力气,也只能从齿缝里挣扎着吐出了两个字:“存勖…!”
李况冷冷一笑,见李克用满眼的绝望,手上更加了三分力道。李克用抬起一只胳膊,眼见帐外全是自己的亲军,却是头一歪,气绝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