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温也不答言,跌跌撞撞走到院中,见那棵枯木海棠大半个树枝砸进了水池里,一树的花尽付流水,全身都在颤抖。阿然见他似乎想把断掉的树枝扶起来,赶紧走过去,低声泣道:“爹爹,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凌姑姑,她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朱温听了,忽然转过身,抬手狠狠抽了阿然一个耳光,咆哮道:“那你呢?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这棵海棠是你大哥当年和你娘一起种下的,烟儿一直把它当做命根子一样。现在说没就没了。你们什么都不想留给我,为什么,为什么?!”
阿然捂着脸儿,忍不住哇哇大哭。无忧子见朱温失魂落魄地在地上走来走去,看着一地凌乱的花瓣碎叶,居然好似痛不欲生,脸上也有一丝动容。只见他默默站在一旁,半响才轻叹道:“温弟,霞儿也是无心的。你好歹也和阿烟开开心心厮守了半生,远胜过我咫尺之间,今生却再不能相识相认。既然是霞儿闯了祸,你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朱温理也不理他,蹒跚着又在院中转了一圈,方才一个人慢慢扶着栏杆,浑身发抖地上了小楼。阿然见朱温要去烟儿的厢房,含泪想去搀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了。兰嬷嬷见阿然跌在地上痛哭,忙上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低低安慰道:“公主乖,公主不哭。你父皇只是一时生气,他不会再打你了。”
阿然轻轻摇了摇头,哽咽道:“嬷嬷,你不明白,我小时候也不明白…爹爹只是伤心,替娘伤心。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嬷嬷,我好害怕,爹爹说我不懂男人,我好害怕,我怕他有一天也会这么伤心,可我再也什么都做不了…”
兰嬷嬷轻轻叹了口气,拍着阿然的肩头说道:“公主,你又傻了。驸马疼你,嬷嬷在宫中都听说了。更何况,天下又有几个男人似你父皇这般…唉,姻缘天定,嬷嬷相信公主一定会比夫人有福气,一定会的。”
阿然只是哀哀而泣,也不说话。无忧子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深深一叹:“小丫头,我已经解了他体内的毒,他应该已经没事了。只不过情才是世间最伤人的毒药。你若是怕一个人会中毒,日后竟为你痛不欲生,一早就应该离开他。又何必非要等到情根深种,才想到去解毒。”
阿然听了,微微撅起了嘴巴,心里记挂着李况,只能先擦了眼泪,去看看他怎样了。无忧子见她一脸倔强,分明不乐意听自己的话,也不由微微苦笑。抬头却见一弯新月悬在小楼的屋檐上,似乎一点也没有被这纷纷扰扰的尘世惊动。一点点娇俏的银光,又可爱又无助,柔柔洒在小院里,竟让那满地的落花也少了几分憔悴,而有了一种别样动人的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