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正稀富有磁性的嗓音在雪月耳旁响起:“雪月,你同凤舞一样,都喜红装,为何偏偏个性却如此清冷?”
绛衣女子不紧不慢道:“雪月自小如此。”
叶正稀还想说什么,滕六却在身后禀报:“少主,曾叔请求少主放张炎海出来。”
叶正稀放开环抱雪月的手,雪月立刻走开。
耳旁却听得叶正稀问:“为何?”
只听滕六毕恭毕敬回道:“因第二春坚持要张炎海现场煮'老荫茶'”。
叶正稀道:“既如此,你去带张炎海吧。”顿了一下,又道:“此等小事,又何需问我。曾叔自行定夺便可。”
滕六腰比此前弯得更低了一些,仍旧毕恭毕敬地回道:“曾叔不敢,滕六不敢。”
叶正稀神色更为缓和,“下去吧。”
雪月此时已走远,叶正稀只望得见那枯枝败叶中的一抹鲜红,不禁自问:“我是否太无聊了些?”
日上三竿,张炎海由滕六“护”着来到了王城入口。
曾望道并没有出现,第二春三人席地而坐,互相之间,没有只言片语。
重逢后,他们之间竟连一声问候也没有。
张炎海仍有些憔悴,不过,精气神似乎好了很多。
“哪位要喝茶?”张炎海问。
张炎海自然认识黄耀发和周无瑜,却并不认识第二春。
第二春知道张炎海,朝他笑笑:“就我们三个。”
张炎海没有看第二春,偏头望向黄耀发和周无瑜,只可惜,这两人像木刻似的,连眼珠子都懒得转一下。
张炎海一边整理那一整套烧茶用具,一边对滕六道:“水需用淇水镇街口那'流泉'之水,茶叶,”他低头想了一阵,“我家阳台上还摆放着一罐,去取来吧。”
滕六一一照办。
茶取来,张炎海打开,嗅了一嗅,又抓起一把,摊在手上仔细瞧了一番,方道:“是这个。”
水已滚烫,张炎海用手轻覆在那奔腾的蒸气上面试了试,待水大涨,凝神运气,双手如鱼般穿梭于蒸气之间,瞬时,那道蒸气竟汇成龙形,随他之手蹁跹腾跃,众人均看得呆住。
早有人报了曾望道与叶正稀,两人匆匆赶来时,恰巧那龙形由淡转白,锅中之水已成翻江倒海之势,张炎海左手控住那龙形,右手抓起一把茶叶,如风吹落叶般向锅中撒去,那茶叶飘飘袅袅而下,落入锅中,与沸水相合,张炎海左手将那龙形之气一并按入锅中,水面渐渐平静,众人凝神一瞧,水中竟出现了“太极”之象。
须臾,水和着茶叶又一次沸腾,众人皆以为张炎海又将出什么惊人之举,岂料他却再无任何动作,直到那茶水再成翻江倒海之势,茶汤颜色红润透亮,氤氲之中飘荡着似有似无的香樟芬芳时,张炎海方松了一口气,喜道我:“成了。”
待火将熄未熄之时,张炎海道:“还需向曾老板借几个望淇楼的木碗来。”
碗送到时,柴火刚熄灭,第二春瞥了一眼那碗,平滑光洁,木制纹理可见,数了一数,不多不少,刚好八只。
张炎海接过来,用他那柄使用多年的大木勺将锅中茶水舀起,倒入木碗之中,茶香似乎比方才更浓郁了些。
“诸位慢品,这茶不比其它,须得饮个三五碗方可品出滋味来。且要趁热。”张炎海道。
难得的晴天,第二春率先捧起一碗,如喝酒般一饮而尽,“好茶,张兄不愧是英雄豪杰,泡出的茶自有一股豪气。”
黄耀发、周无瑜两人依旧不发一言,端起来一饮而尽。
驭剑谷的那五位跟随者本已抱了必死的绝心,一人端了一碗,也是一饮而尽。
滕六跟了曾望道许多年,素知曾望道的脾性,早差人又去望淇楼取了几只碗来,自己盛了一碗,学着前几人一口喝尽,却皱眉大声叹道:“苦中带涩,着实难喝。且不知头道茶需倒掉,方能避开其中的涩味么。”
曾望道眉宇之间稍有舒缓。
在场的驭剑谷之人,有几个效仿滕六,也喝了些,均说难喝。
叶正稀并没有喝,转头对曾望道说:“曾叔,这儿您看着,莫误了入城的时辰。”
说罢,转身离去。
曾望道率众人极恭敬地弯腰送出。
第二春待叶正稀走远,瞧着曾望道笑言:“曾老板纵使万般谨慎又如何,终是消不了主子心中的疑虑。倒不如”,他指了指尚剩下的一只空碗,继续笑道:“悠悠闲闲喝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