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出乎意料的高大深广,有足足两层楼高,中间镶嵌着一面与墙面一样宽大高远的铜镜,两面则是无数大小不一的红木格子。
“每一格里,都存放着客人定制的衣服”秋娘一边打量着柳卉惠母女,一边介绍道。
“那么高,怎么拿?”叶依依好奇地问。
“小小姐,您可瞧好了。”秋娘微笑。
叶依依瞧秋娘不过足间轻点了一下地面,竟飘到了左侧最高处的一个木格处,打开箱子捧了衣裳又翩然落回原地。
秋娘将衣服双手捧上,极为恭敬地说道:“少夫人,秋娘伺候您更衣吧!”
柳卉惠慌忙摆手:“不必不必,我自己来就可以。只是,能否先将我女儿的衣服换上。”
秋娘闻言笑道:“少夫人还真是心疼小小姐。”说罢,旋即转身,复从此前取衣服的旁一格取了一套下来。
依旧恭敬地递到叶依依面前:“小小姐,秋娘伺候您更衣吧。”
“不用不用”叶依依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动,“告诉我们在哪儿换就行。”
柳卉惠点了点头,同意女儿的话。
秋娘不再坚持,“少夫人和小小姐请稍候”说罢,拔下头上的一只玉钗,顺势往左一抛,玉钗稳稳当当地没入那木格旁的暗红圆柱上,圆柱中间裂开了一道缝。
只听得轻微的滚动声,一道白纱屏风迅速地自柱中滑了出来将房间一分为二。
“那么,秋娘告退了。”秋娘走出来,反手将门关上。
诺大的房间内,只剩下母女两人。母女俩这时,方感觉寒意侵体。
“娘,怎么办?若回去了,冰山爹爹一定会狠狠责罚我们。”叶依依委屈地鼓着腮帮子。
“依依,别想太多,赶紧换衣服,当心着凉。”柳卉惠心里已打定主意,反倒不再慌张。
“不如,我们再跑一次。那顶部有窗户的,不如我们偷偷地......”叶依依提议。
“你敢再跑一次试试看。”清冷清冷的声音从房间外传来,不带一丝情感。
叶依依吓得赶紧往柳卉惠怀里一缩,吐吐舌头,道:“这么小声也能听见。”
柳卉惠抱了抱女儿,柔声道:“快换衣服吧。”
母女俩迅速把衣服换好,又将换下的衣服整齐的叠好。秋娘便进来了,时间不差一丝一毫。
“少夫人和小小姐换好衣服,就随奴家到偏厅饮茶吧。”秋娘甚为恭敬,在看向母女的时候,眼中的惊艳一闪而过。“奴家熬了一些姜茶,正好可以驱驱寒气。”
柳卉惠本想拒绝,偏偏叶依依此时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转念一想:“多呆上一阵也好,待姬冰涅火气消退些,也是好事。”便道:“多谢,费心了。”
门打开,姬冰涅已不见踪影,柳卉惠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姜茶捧在掌心,很温暖,很舒服,只是秋娘过于有礼和殷勤,反倒让柳卉惠觉得拘束和不安。
再见到姬冰涅时,姬冰涅仍是一如既往的冰山脸,没有喜怒哀乐,不过淡淡地对母女俩道:“走吧。”
柳卉惠真的是从小到大听话的人,姬冰涅这么一说,她便抬脚预备乖乖地跟着走。
倒是叶依依,一副委屈的小模样,竟然“厚颜无耻”地发问:“冰山爹爹,你会罚我们吗?”
走在前面的姬冰涅,倏地停住脚步,一股杀气笼罩四周,吓得叶依依又往柳卉惠怀里缩。
柳卉惠将女儿紧紧搂住,对着那道凌冽而高大的身影,厉声喝道:“依依还小,许多事不懂。”任谁都能听出强作镇定的紧张。
“是吗?”姬冰涅转过身来,面对着柳卉惠母女。
“一个早就看出我不是亲爹的小女孩,还真是不简单。”掌风已起,瞬间已扣住柳卉惠的脖子。
柳卉惠疼得眼泪已不受控制的冒出来,泪眼朦胧间,她被逼着直视姬冰涅。
也许是泪水花了眼,那双冰冷的,如秋夜星辰的双眸中,不是愤怒,而是,悲伤。
悲伤,一个睥睨江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男人,竟然会悲伤?
“那是因为,我爹不会对我这么好!”叶依依急得大哭,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他不会送'小泥丸'给我”
“他不知道我最喜欢粉色”
“他不喜欢和我玩,”
“他从不带我散步”
“他永远不记得我最讨厌苹果”叶依依边哭边说。
姬冰涅手上的力道已一分分减弱,那种窒息感已消失,柳卉惠却泪如泉涌。
只因,她未曾知晓,女儿小小年纪,心中却藏了如此多的心酸与委屈。
现在,没有人阻止叶依依的倾诉,姬冰涅,柳卉惠,都没有想到,叶依依甜美无邪的微笑下,藏了如此多的伤痕。
“我爹不喜欢我,可我一直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让他喜欢我。”
“我爹是个大坏蛋,我娘亲样样都好,他也不喜欢”
“可是,冰山爹爹对我好,冰山爹爹喜欢我”叶依依的音量小了一些,不过,依旧抽抽搭搭。
“那你还逃?”姬冰涅已放开柳卉惠,声音依旧清冷得很,但是,清冷之中隐藏着一丝小小的戏谑。
“因为,再不逃,依依就真的把冰山爹爹当亲爹爹了。”叶依依汲了汲鼻涕。
姬冰涅看她那一付千般可怜万般委屈的小模样,又看看那两道清凉清凉的即将垂到胸前的鼻涕,心中叹了口气,将自己雪白的袖子伸了过去,轻轻将它们拂去。
待到发现自己这个举动时,姬冰涅心中吃了一惊,只可惜为时已晚,叶依依已毫不客气地将委屈的小脸蛋使劲地在那片雪白上蹭了好几个来回,然后道:“你看,我哭得这么伤心,脸都弄花了。”
一时半会儿,姬冰涅居然不知如何应答,只觉得叶依依在情绪方面大概是个天才,可以在悲伤,欢乐,平静之间肆意切换。
“冰山爹爹,要罚就罚我好了,不关我娘的事。”关键时刻,叶依依不忘维护柳卉惠。
“依依,别说了。”柳卉惠低声道,姬冰涅既然肯放下掐住她脖子的手,自然,也不会怎么为难她。
姬冰涅当然知道逃跑不是柳卉惠的主意。这种大大咧咧,肆意妄为的行为,与她一向的谨小慎微不合。
“好啊,三天之内,不能吃一块鲜花饼。”姬冰涅丢下话转身离去。
身后是叶依依的哀嚎:“我的美味的鲜花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