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融融从“飘香馆”回来,推门进屋,见屋里整整齐齐,被褥也叠得方正,褥子上一丝皱纹也没有,突然慌了神。
把篮子一放,往后面柴房走去,灶是冷灶,没有一点儿星火。
舒融融瞧着那灶灰,也觉得冰凉刺骨。
“吧嗒吧嗒”眼泪滴到那蓝底小白碎花的鞋面上,那蓝显得更幽深,更添了几分惆怅。
她又想起娘和哥哥离开的事,便呆呆地站在灶台前,低声哭泣:“为什么?为什么又留下我一个人?”……
夕阳的余晖照进了这个小小的柴房,多么寂寞而可怜的身影……
不知过了几时,一只手轻轻搭上舒融融的肩,很轻,很柔,掌心还传递着一股安定的温暖。
“融融,怎么啦?有人欺负你?”是夜宸的声音。
舒融融回转过身,看着苏无名,却不知说什么好,大悲大喜之间,还真不知该如何反应。
“我……我……”眼圈依旧红红,嘴角却已晕开一层笑意。
“要是有人欺负你,哥会替你打回去。”苏无名安慰。
“没事啦……”舒融融红着脸笑道,恰似一株清莲。
“我来烧火。”她赶紧蹲下。
“你看我带了什么回来?”苏无名左手提着鸽子笼,右手居然拎着一只肥肥的兔子。
“哥,你真棒,我们今晚可以吃兔子肉啦。”舒融融开心极了。
苏无名很高兴,他喜欢看到这个善良而勤劳的姑娘开心快乐的样子。
他很开心听到这个毫不做作的女孩说“可以吃兔子肉”,而不像过往那许许多多大家闺秀、莺莺燕燕一般皱着眉,捏着嗓子道:“怎么可以吃兔兔,兔兔那么可爱。”
“可是,哥,你养鸽子做什么?”舒融融有些奇怪。
“哦?你怎么知道这鸽子我并未打算拿来填肚子?”苏无名不答反问。
“当然啦,哪有吃鸽子还买鸽子笼的。”舒融融一边添火一边快乐地说道。
“本来呢,我还愁着。这几日飘香馆新来了一位梳头发的姑娘,平日给我的犒赏自然分了一半给她去。现在挺好,居然有兔子吃,可见上天待我不薄。”舒融融已把柴火烧得旺旺。
星光漫天时,小小的桌上已摆上了香喷喷的兔子肉,“好啊,我们开动了。”舒融融夹起一块兔子腿,放在苏无名碗里,“哥,你吃,辛苦了。”
苏无名瞥见舒融融拿梳子处的茧,想起一向锦衣玉食的苏伊人,不由得一阵心疼,夹了一块最嫩的兔肉,往她碗中一放,柔声道:“小妹,你也多吃点,如此瘦弱,再不补补,恐怕连握梳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谢谢哥。”舒融融甜甜一笑,宛如秋兰。
很久之后的某一天,苏无名推开这扇门,看见这张桌子时,情不自禁想起那日吃兔子时的情形。那日,舒融融毫不客气地打了几个响嗝儿,苏无名破天荒地跟着打了几个嗝儿,这是他从未做过的事。
无名公子从出生的那一天起,优雅、高贵已是他撕扯不掉的标签。他是众人仰望的焦点,是少女们心中的白鹭。
没有人知道无名公子是用怎样艳羡的眼神去欣赏那些肆意喝酒大口吃肉,大声说话抠脚放屁的汉子。
可是,当优雅已与骨血融为一体时,即使身着布衣,苏无名依然成不了抠脚大汉。
亦如现在,他站在“飘香馆”门前,看着“飘香馆”招厨子的单子。
想要知道这世上发生的事,“飘香馆”是最好的地方,镇里的男人,往来的商人,三教九流,消息就像空气,与酒香、脂粉香混杂在一起,来回流转。
苏无名仰头看着那写得像歪瓜似的字,似乎并未察觉“飘香馆”楼上楼下的姑娘们也在挤眉弄眼地看着他。
“哥,你怎么来啦?”舒融融原看见一堆姑娘挤在门口往外瞧,瞅着那背影一看,竟然是自己哥哥。
舒展回头一笑,“伤既好了,也需赶紧找份工才好。”
舒展那回首一笑,门里门外的姑娘们心都醉了。
“可是,哥……”舒融融话音未落,却被斜刺里冲出来的馆主凤箫箫截断,“这位就是融融的大哥吧。”
声音有些嘶哑,带着欢场人家惯有的疲惫,却偏偏奇怪地夹杂着两分天然的矜持,冲淡了剩余的妖冶。
舒展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年纪和自己相仿,藕粉色的衣裙妖冶而媚艳,一双纤细而修长的腿不顾秋的薄凉从裙摆中露出了莲藕般的一截,细长的眼角向上微挑,嘴角挂着不屑一切的嘲讽姿态,却偏偏能笑出万般的谄媚风情。
站在一旁的舒融融,却被衬得柔弱如风中摇摆的小花。
“我,凤箫箫,飘香馆的主人。”美人一笑,香风万里。
苏无名展眉一笑,风华无限。
“很好”凤箫箫走上前,一手撕掉招工榜,“那么,你,就是飘香馆的厨子了。”她也不问这个男人是否愿意。
“什么时候来?”苏无名问。
“现在。”凤箫箫回身时对他又是一笑。
据传,那日中午,“飘香馆”的点餐量至少是平日的两倍。
平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俏姑娘们,一个个纡尊降贵,亲自去后厨端自己订的饭菜汤水。
“飘香馆”里最傲娇的纤云姑娘虽然没有亲自去厨房,却在一日之内连着让舒融融为她梳了三次头发。当然,也顺带了解了新进厨子的一些状况。
托舒展的福,舒融融梳头的生意大好,甚至,赏钱也较平日多了不少。
可是,舒融融有些不开心,至于为什么,这个姑娘一时半会儿也没搞懂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