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当头,往日热闹的淇水镇却很安静。
望淇楼上的黑衣人不见了,猫女也不见了,但曾老板还在。
每一张桌上,都摆着一大笼白白的馒头,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吃完馒头,大家就乖乖回家。该干什么干什么。”曾老板还是曾老板,跟以前一样。
没有人伸手,只因不知究竟是馒头还是毒药。
“该死的都死了,活着的就好好活着吧。”曾望道看着这一群萎靡不振的男人。
一个人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白净的脸上绝望与不顾一切相互交织着,“老子不管了,就算死也要做饱死鬼。”这是江一霸。他一伸手抓了三个大馒头,一齐往嘴里塞。
无数双饥饿的眼睛盯着江一霸和他嘴里的馒头。
“好吃,好吃!妈的,老子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馒头。”他一伸手,又拿了三个往嘴里塞。
其余的人见江一霸连吃数个亦神色如常,争先恐后把桌上的馒头一抢而光。
曾望道见他们吃得差不多,拱手微笑道:“这几日也是辛苦大家了,吃好了,各位叔伯兄弟赶紧回去休息。有空再来望淇楼好好聚聚。”
可是,没人挪动一步。
秋日的阳光明媚而温柔,昨日的鲜血已不见痕迹。
就连曾望道,已是以前的老样子。
仿佛这几日,只是众人的梦魇。
“你们不走,难道还赖在这里白吃白喝?”曾望道厉声喝道。
有一个男人站了起来,他左脚的鞋已丢失,脸上挂着两条混浊的鼻涕,露出一些痴呆的神情,一边往外走,一边喃喃自语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找美兰。”
曾望道神色稍缓,又道:“大家都散了吧。回去,好好过日子,有空再来曾某这儿喝茶。”
李上书的身后,陆陆续续跟着一些人,若行尸走肉。
有人光着脚踩到地上的碎瓦,瓦片割破了脚,鲜血流了出来,可是,他好像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痛,只顾往前走着。
李上书推开门,房间很干净,甚至散发出淡淡的青草香。
房内的女子见李上书回来,高兴地放下手中的扫帚,冲上来拉住他的手,“相公,你回来了。”
李上书脸色惨白,“你,你是谁?”
女子笑道:“我是你老婆,张美兰啊。”
李上书一边抽手,一边惊恐地往后退,“你不是美兰,你,你快走开。”
“张美兰”噗呲一笑,说道:“我若走了,你那三个乖儿子怎么办?”
李上书一脸惊惧,望着“张美兰”:“孩子,你把孩子怎么了?”
“张美兰”温柔地拉起李上书的手:“老公,做娘的能把孩子怎样啊?我不过是看你这几日不回,把孩子送回娘家罢了。”
“娘家,美兰的爹娘不是前两年已过世了么?”李上书声音颤抖着:“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瞧你说的,我是孩子的娘,能把孩子怎么样。”张美兰笑意盈盈地拉李上书坐到凳上,温柔地替他擦去脸上的汗珠。
阳光打在窗楞上,大片的阴影却投射在他们的脸上,看不清他们的喜怒哀乐。
“张美兰”阴冷的声音在李上书耳旁响起:“倘若不乖乖地,你就一辈子别想再见到那三个孩子。”
由窗外往里看,多么美好的一对剪影。
夜无声,也无语,掩盖了一切真相。
阳光来临,和煦地照耀着淇水镇。
小镇热闹如昔。
钱三娘挽着莫不二的手正在挑选林海担的螃蟹。
孙老三美滋滋地牵着柳彩玉的手,坐在“望淇楼”内吃“蘑菇烩香樟”。
“彩玉,来,多吃点,这可是曾老板亲手做的名菜。”孙老三毕恭毕敬。
余量蹲在街边卖鱼。
他的旁边是张炎海。
张炎海依然在街口卖面,也卖老荫茶。
他和余量隔得很近。
可是张炎海连看都未看余量一眼,他一直埋着头,盯着煮面的锅。
李大婶和她的宝贝儿子郑涵从张炎海铺前经过。
郑涵抬头看着老张,双眼红红。
李大婶拉住儿子的手,恶狠狠地训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买了鱼回家给你爹熬汤喝!”
郑涵的头便低了下去,快速走到余量面前,挑选了一条最肥最大的鱼。
余量看见郑涵拿起那条鱼时,一大滴晶莹的泪珠落在鱼背上。
余量默默接过那条鱼,手起刀落,开膛剖腹,干净利落,冲洗干净再递给郑涵,对着李大婶道:“这孩子,还得多调教调教,买条鱼,居然难过得掉眼泪。怕是明儿九王爷来了,见着可不满意。”
李大婶神色一紧,回道:“你个卖鱼的,何必多管我家事,倒是老张,这两日连话都未曾说过。”
余量笑道:“这有多难,等那九王爷到了,老张自然会开口的。”
张炎海埋着头,似乎什么都没听见。
煮面的柴火已熄灭,他仍直愣愣地瞪着那煮面的锅看。
李大婶带着已郑涵离开。
只有柳卉惠一家的布店紧闭着门。
望淇楼第七层。
曾望道立于叶正稀身后,“少主,明日九王爷就到了。”
“嗯。”叶正稀正俯瞰着街面。
“少主此番将消息传给了九王爷,可是他和少主交情并不深厚。若七王爷知道此事,是否对咱们生了嫌隙?”曾望道说出疑惑。
叶正稀与七王爷一向交好。
“曾叔,可知九王爷和离别山庄走动频繁。”叶正稀道。
“的确。”曾望道当然知道。
“那你可知七王爷和姬冰涅也有交情?”叶正稀看见张美兰扶着李上书出来晒太阳。
“属下确实不知。”曾望道毕恭毕敬。
“你看看这个。”叶正稀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卷。
曾望道接过一看,原是七王爷写给姬冰涅的一封亲笔信。信中提到叶正稀此番对淇水镇的布局与计划。
“他居然连这些都向姬冰涅交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