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卉惠醒来时,姬冰涅正斜倚在石床一侧,一脸忧色。听她醒转,释然道:“终于醒啦。”
柳卉惠问:“我睡了多久?”嗓子有些干涩,夹着浓浓的鼻音。
姬冰涅的手恰巧碰到她的肩,轻轻拍了拍她,柔声道:“无妨,你太累了,身子又虚弱,好好休息。”
柳卉惠挣扎着坐起来,“没事儿”她想着,若自己躺着不能起来,一日三餐无人做,姬冰涅岂不得饿死?
姬冰涅按住她的肩头,道:“听话,好好躺着,身体要紧。”指尖的温热传到了柳卉惠身上。柳卉惠猛地一惊,“身上的湿衣服何时换下来的?”思及此处,不由一声惊呼。
姬冰涅侧头问:“怎么啦?”
柳卉惠脸已如火云般红成一片。
这时,昏迷前见到的那女人端了一碗汤药过来,没好气地对她说:“既然醒了,赶紧把药喝了。”
柳卉惠放下心来,料想自己的衣服是那女人换的。
“谢谢”柳卉惠接过汤药,满心感激地说。
“不客气不客气,只要我徒儿开心便好。”一张须发皆白的脸探了出来,笑嘻嘻道。
“这汤药不是你熬的,自然大方得很。”那女人道。
“那是那是”老者扮了个鬼脸,又迅速将头缩了回去。
柳卉惠瞧了一眼姬冰涅,只见他面色暗沉,唇边又冒出不少短短浅浅的胡渣子,担心地问:“你还好吧。”
姬冰涅低眉一笑,“还好。不过,你呢,已昏睡了三日。”
柳卉惠心下难过,想着姬冰涅遇到自己后,霉运不断,一时之间再无别的言语。
姬冰涅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又开口道:“不过这三日来我总算过得不错,两位前辈把我照顾得挺好。倒是你,高烧不退,反反复复,让人担心。”
柳卉惠听他有人照顾,心下稍安。
姬冰涅接着道:“两位前辈虽有些古怪,对我却很好。他们是好人。”
柳卉惠点点头,“嗯,你说他们是好人,那么一定是好人。”
姬冰涅闻言心中一颤,挑眉一笑,道:“卉惠,如此信我?”
柳卉惠刚喝完药,口中尚有些苦涩,却依然答道:“当然。你又何需骗我。”
老者这时又蹿了出来,夺过药碗,嘻嘻一笑,道:“好了,既然小娘子醒了,药也喝了。接下来呢,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姬冰涅感念这几日老者的照顾,恭敬道:“前辈请讲。”
老者清了清嗓门,一本正经道:“今日便罢了。明日起徒儿你呢,就随我练功。待卉惠好了,我家老婆子再传她功夫。”
柳卉惠一听,道:“前辈,我也要学吗?我从未练过武功!”
那老者正色道:“你虽未有半点功夫底子,但也必须得学。我徒儿如今双目失明,也不知何时能见天日。你若有功夫傍身,也省得他分心,危机时刻,或许能排得上用场。”
柳卉惠本认为自己是个累赘,如今听老者这么一说,既然能帮到姬冰涅,那这功夫,无论如何,也是要学的。点头道:“那么,就按前辈说的做吧!”
姬冰涅深知学武之苦,头破血流、分筋错骨乃家常便饭,何况柳卉惠早已过了学武的最佳时期,当下反对道:“卉惠别听他胡说,学武之事,非一朝一夕,这苦头,还是不尝为妙。”
但柳卉惠已下定决心:“我可以的,我不怕吃苦。”
姬冰涅正欲张口劝阻,那女人板着一张脸,对他道:“你放心,她适合什么样的功夫我心中有数,轻功长剑水上漂之类的,她自然学不了,匕首银针暗器什么的,倒可以练练。”
老者欢喜道:“匕首银针这个好,匕首适合防身,银针杀敌于暗处,而且还能助我徒儿听音辩位。妙得紧,好得很。老婆,你果然聪明。”
那女人冷哼一声,道:“我若不聪明,难道和你一起笨死。”
老者也不气恼,反而笑嘻嘻地应道:“那是那是,如若不是你,我早就笨死了。”
柳卉惠闻言忍不住笑:“两位前辈真是伉俪情深。”她因姬冰涅得了两位老者的照顾,自己又能有一技傍身,心中着实宽慰不少。
姬冰涅低语:“看来你心情不错。”
柳卉惠并不否认,“能够帮到你,我很开心。”
姬冰涅身形一僵,脸部线条有些紧绷,道:“可我并不需要。”
柳卉惠自知失言,歉然道:“对不起。”
姬冰涅却已起身,“在屋内闷了几日,我去透透气。”
没有谁去阻拦,只静静地看着姬冰涅打开石屋走出去。只因姬冰涅的身上,散发着孤傲与绝决,一只被困的雄狮,需要独自舔舐他的伤口。
直到石屋再一次关上,柳卉惠方神色黯然道:“我说错话了。”
那女人却道:“哪里说错了!若不是你,他恐怕早就见阎王了。死要面子活受罪!”
烟雨一色,寒意浸人。
姬冰涅回到石屋时,饭菜已上桌。
柳卉惠见他进来,很是欣慰,“小涅,快来吃饭。”又担心他仍在生气,赶紧补充了一下,“是前辈做的菜哦。”
姬冰涅一听,本已舒展的眉头又皱在一起,但仍在饭桌前坐下来。
那女人道:“我做的很难吃么?那就不要吃了,把碗筷拆掉。”
柳卉惠赶紧阻拦:“前辈,小涅一向这样子的。”说完,赶紧往姬冰涅碗里盛上一大勺米饭。
那女人瞪了她一眼,道:“如此惯着他,还不被他吃得死死的。”
柳卉惠脸微红,连连摆手,道:“不是的,不是的。小涅很尊重我的,毕竟,我是他的,他的,他的姐姐嘛!”她终究说不出“大嫂”二字,叶正稀丢弃她已经很久了,况且,她连正牌婆婆的面都未曾见过。
慌乱之下,又拿起筷子胡乱夹了些菜到姬冰涅碗里,“快吃吧”。
谁知,姬冰涅轻轻把菜刨到一边,只肯吃米饭。
柳卉惠奇道:“为何不吃菜?”
姬冰涅道:“没胃口。”
柳卉惠瞧着桌上的菜,开始碎碎念:“你应当多吃点儿,身体要紧。况且,这菜看起来色泽均匀,鲜翠可口”说到这儿,想起姬冰涅什么都看不到,又怪自己一时嘴快说错了话,赶紧埋头往嘴里塞了一口菜,却苦涩无比,没忍住,一口吐了出来。
姬冰涅放下碗筷,慢悠悠道:“你现在总该明白为何了?”
不待柳卉惠回答,又接着道:“此前,我还从菜里吃到过爬虫,喝过像中药一样的鸡汤……”
“咳咳,那个菜呢,是我洗的。至于那个鸡汤嘛,为了省时,直接放熬药的罐子里……”那老者抢过话头,“这个,山里的虫,白白嫩嫩,药罐里的鸡,也是相当滋补嘛!”
柳卉惠闻言,瞧了瞧那蔬菜汤,碧绿当中透着隐隐约约的可疑黑气,想必也出自那药罐。迟疑了一下,道:“两位前辈辛苦了几日,不如,明日,尝尝我做的菜吧。”
谁知,老者一个劲摇头,道:“不行,不行,吃惯了老婆子的菜,其他的菜,我吃不来的。”
那女人本来有些严肃的脸色,也因老者的话柔和了许多,道:“吃吃她做的菜,倒也无妨。做了几十年的饭菜,也想歇歇啦!”
老者听她这么一说,也不再强求,只是神色黯淡了不少,埋首扒拉饭菜,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