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康乔方醒。
“白羽,你怎么在这儿?”她的声音干涩,房间也不是她熟悉的房间。
康乔的心里一阵惊慌,挣扎着想要坐起,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莫要惊慌,你今日晕倒在房中。大夫瞧过了,说需要静养,所以,调了房间。”白羽道。
“晕倒?怎么回事?”康乔毫无印象。
“大夫瞧了,或许是你在房中练功打坐,乱了气息。”白羽随意编了个理由,打坐调息,走火入魔,练功之人稍有不慎便会如此。
“是吗?”康乔看了白羽一眼,竟又沉沉睡去。
白羽松了口气,此前,鬼面王曾说过,若康乔今夜能醒过来,还有救。
鬼面王房中,已点上了最亮的灯。
“师父,您已翻阅了大半天,晚饭也没吃。可别伤了自己身体。”黄泉道。
他是鬼面王的入门弟子,此次,随师父前来淇水镇。
“黄泉,此行比我想象中的更为凶险。”鬼面王放下书简,神色凝重。
“可是,叶少主并未打算因此而离开,并且不允许师父您讲出实情。”黄泉道。
“你怎么看?”鬼面王问。
黄泉想了想,道:“医者仁心。”
鬼面王提笔在绢帛上写下数行,停笔,将绢帛交与黄泉,“给叶少主送去,按这方子,所有人,一日三餐,餐后服用。”
又提笔在另一张绢帛上写下药方:“这张交与白羽,给康侠服用。若烧退,即刻通知老夫。”
“少主,果真不考虑鬼面王的提议。”曾望道瞧了瞧黄泉送来的药方。
“目前,不过康乔一人染疾。鬼面王亦无法判断,此时退出,我十余年来的心血岂不白费。倘若,此时,有人趁虚而入,岂不功亏一篑。”叶正稀道。
“倘若真如鬼面王所言,淇水镇已被一种可怕的瘴气包围,恐怕会成为一座死城。那么,我们守在这里,亦不过送死而已。”曾望道并不赞成。
“现在撤出,恐怕也来不及了。若真有瘴气,这里的每个人,恐怕都已吸入了不少。离开,又有何意义?先照这方子,每日为楼内的人按方服用。此外,将此事告知秦仲,看看他,是否有其他见解。”
第二日,整个望淇楼的人,每一餐,都配了一碗药汤。配汤的人只说,是鬼面王的方子,也是叶少主允了的,避免出现康女侠同样的病症。并且,饭菜都送到了各人的房中。
文墨寒吃完了饭菜,端起那碗汤,瞅了良久,最终放下,一溜烟跑到凌敖房间。
凌敖恰好把那碗药汤服下。
“你居然喝了?”文墨寒惊叹。
“嗯,着实苦了点。”凌敖答非所问。
“难道你不怕叶正稀他们下毒?”文墨寒提醒。
“本来想过,不过,毒死了我们,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凌敖道。
“或许是慢性毒,就像秦仲对姬冰涅那样?”文墨寒道。
“不喝,可能情况更糟糕。康乔的病,确实奇怪。”凌敖道。
“谁知道,康乔是不是真中了毒。而叶正稀,正好拿这个作借口,诱我们上当。”
“不排除”凌敖又喝了一口净水,“这碗着实苦了点。”
“那你还如此淡定。”文墨寒道。
凌敖笑笑,从怀中取出一根银针,“这个给你,放那汤药中试试,若颜色没有任何变化,放心服用。”
文墨寒不屑地瞧了一眼,“银针么?我那儿至少有三五十根。”
凌敖瞧了瞧手中银针,“江湖上最厉害的银针,不过能试出百种毒,而我这根,但凡有毒,就能试出来。”
文墨寒一把夺过来,“谢了,我还是赶紧去喝药,凉了岂不更苦。”
康乔迷迷糊糊,想睁眼,眼皮却如粘在一起般,耳旁却听见白羽的声音:“康女侠除了昨夜掌灯时分醒来,此后未曾醒过,烧也未有丝毫减退。”
另一个声音道:“白先生不必过于忧虑。康女侠呼吸尚算平稳。只是,先生您得及时将这汤药服下。师父他老人家特意在您这汤药了加了两味清疫的。”
“有劳。”白羽对鬼面王心存感激。
“此外,师父还交代在下,提醒白先生与康女侠的房间切记要通风换气。”黄泉趁白羽喝药汤的当儿,提醒。
“是谁在说话?”康乔嫌吵,一边挣扎着起身,眼睛却还半眯着。
白羽起身欲扶,黄泉眼疾手快,从怀中抽出一方白色的方巾,递给白羽,道:“白先生须带上。”
康乔听得此言,不由冷笑,干哑着嗓音道:“怎么,我竟然成了毒物?”她一向清高自负。
白羽扶起她,康乔慢慢睁开了眼,瞧着黄泉,道:“我怕真的是毒物了。”
白羽方留意黄泉也带上了一方白帕,口鼻均遮得严严实实。
黄泉本就性子刚烈,倒也不客气,道:“康女侠还真的不能出这房门半步。如今,您也算得上毒物了。”
这一说激怒了康乔,怒道:“我既是毒物,你们又何必在此,早早离开便是。”
黄泉回道:“我这便离去。”
白羽忙起身:“黄兄莫气恼。”
黄泉道:“白先生我自是敬重。只是这位康女侠,我看,比这'瘴气之毒'更甚。白先生还是好自为之。”言毕,拂袖而去。
康乔见黄泉丝毫不顾及自己脸面,将气发在白羽身上,道:“你还杵在这儿干嘛?非要让我瞧见了心烦么?”
白羽见康乔正在气头上,多说无益,柔声道:“既如此,我先出去。”
康乔见白羽真的走了,又见进来服伺的女子口鼻也被白帕严密包裹着,方知黄泉所说非假。想到自己如今孤身一人,又身染恶疾,不禁悲从中来,掩面而泣。
这白衣婢女放下手中面盆,轻言细语道:“康女侠莫伤了身子,奴婢刚打了一盆热水,让奴婢给您擦擦脸。”
康乔边哭边骂道:“滚开,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谁知那白衣婢女不急不恼,拿着帕子为康乔轻轻拂拭,康乔想把头扭向一边,却并未挣脱,未曾料想这婢女看似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却颇有些内力。
婢女一边温柔的替她擦拭哭湿的脸颊,一边道:“奴婢既是主子派来伺候您的,必然将您照顾得妥妥贴贴。否则,奴婢如何向主子交代。”
她语音极为悦耳动听,康乔纵横江湖多年,还从未听过如此好听的声音,她渐渐地平静下来,随着那声音慢慢合上了双眼。
在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她听见那女子道:“奴婢名扶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