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悬水面的昏黄灯火随回荡在深渊底端的风声摇摆不定。
锁链没入棺中的部分上陆续传出的悉嗦声也已消失不见。
而那头顶之上由远及近的风,如今看来应是从那具棺椁中溢出。
众人在不停思量着人影话语的同时又感觉倍感虚幻。
但又确实如人影所言,心中早已生出诸多疑问的众人直到此时依然保持着沉默。
人影停下缓缓走近的脚步,那处忽变消失的星光又从另一处重新投射形成。
粟纤珂与尸蒙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这对于他们而言并不需要过多的思量,因为两人三问很好解决。
狩猎窟经过以木思辰为首的少时商议后,几乎确定了想要提出的问题。
岳元宗则显得有些拖沓,商议的方式也显得有些微妙。
游归故与梁文自成一方。
宁笙单独站定一旁,却被归为了阙重峰。
火舞目光先后在三人侧脸滑过,但不出意料的皆似毫无察觉。
乔羽适时说道:“火师姐,长老临行前有言,我便不参与这次提问了。”
火舞点点头,明白她的意思,谦让的原因也许与文舟有关,但也许是生性使然。
于是乎,三峰三问便算是最平均的商议的结果。
“我想有些至关重要的问题会有人帮我们提问。”
符君雅看着乔羽,她的意思便是不争,而这不争两字的背后便是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
火舞有些意外,但同时又有些恍然。
一路走来,符君雅一直都只展露出了实力的冰山一角。
火舞眸光少许停留余生身上,但余生却是微微摇头,选择了拒绝。
基于三派各自商议的结果,眼下一切都看似已成定数。
因为无论最终谁得到了尸棺,都会选择第一时间离开此地,因此得到与离开这两个问题定然会被人提问。
但实则又充满了变数。
若提问是从御灵宗开始,那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因为尸棺本就是阴脉至宝。
但若是从狩猎窟或者岳元宗开始,那这两个问题就变得不可确定,因为尸棺本就与两派无关,此来不过是为了抢夺。
人影颇为趣色的看着彼此间因顾虑而谁也不敢率先出言的这幕,呵呵一笑。
“既然如此,那便轮流着依次提问,你们以为如何?”
众人依旧沉默,意思便是默认,但如此一来就完全定为了变数。
“敢问前辈,如何才能得到这具尸棺?”
尸蒙微微躬身,态度比之刚才有了些许不同。
此话一出,顿时使得有些心生紧张之人微微松了口气。
“若想得到此棺,你们需断去这三条封印之链,将手平放在棺盖上寸许的距离即可。”
众人皆是微微皱起了眉,显然对这个一眼便能看出的答案很不满意。
粟纤珂说道:“前辈说的是否太过简略了些?”
“按序已轮到狩猎窟提问,但若你想的话,此话便算作御灵宗的第二问,如何?”
粟纤珂闻言沉默,心中却是闪过一抹恼意,有种被戏弄的感觉。
蓝衍说道:“敢问前辈,莫家是否早已料到我们的到来?”
人影摇摇头,说道:“莫家不会去预料三派联手到来的这种必然的结果,因为那样既没有任何必要,也没有任何意义。”
蓝衍面无表情,不知是对答案早有预料还是已经习以为常。
火舞默然看着人影,却没有急于提问,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每个来此之人都想知道的问题的答案之一。
“其实相比于这个问题,我想你们可能更想知道为何选中你们···我说得对吗?”
火舞看着两派之人投来的目光,声音不疾不徐说道:“敢问前辈,这算是下一个问题了吗?”
“这算对刚才的问题的延伸。”
人影沉吟了少许,继续说道:“自莫家与雀灵儿三人之间定下半年之约的那一刻起,规则便已被定下,那些曾经沾染过尸棺气息之人都会对此有所感应,而这也就是一场以莫家之约为核心的阴谋的开始。”
“在这场规则已被定下的战争中,岳元宗看似占尽先机,实则处处受制,到头来也只是为御灵宗做了嫁衣。”
“然而有趣的是,有人明知非三派弟子之人来此后会被尸棺无情镇压的结局,却还是义无反顾的来到了这里,呵呵!”
人影笑声中似乎充满了无尽的嘲笑之意。
“你们中有人被种下了秘术,有人被无法控制自如的阵法之力操控,还有人体内封禁着十数道幻影,但更有意思的还属你们两派中的四人,因为就连我也无法看得真切。”
每个闻言之人都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波澜,但彼此相视的眼神却是无法完全掩去其中极为细微的波动。
人影没有理会此时凝重的氛围,自顾感慨说道:“总而言之,细思极恐,为了此棺,三派真可谓是费尽心机!”
火舞说道:“敢问前辈,如何才能复活棺中死去之人?”
“阴水河本不属于棺中之物,所以死于阴水之蛭的人,无法将其复活。”
人影说到此处时话音戛然,少许后才再次说道:“但···也许可以。”
火舞心领神会的看向了头顶之上。
有人眼神开始变得闪烁不定,有人心中则不禁暗暗叹息。
蓝衍对此并无任何感触,只是淡淡的提醒了三个字。
“该你了。”
木思辰沉吟点点头,心中似乎对于适才已经确定的问题做出了临时的改变。
“敢问前辈,怎样才能安然离开这里?”
此话一出,不光是蓝衍微微一愣,就连岳元宗众人也是如此,因为他们似乎有些捉摸不准木思辰问此话的意思。
蓝衍挑了一下眉,那意思不言而喻。
火舞露出了些许意外之色,心中想到了一些可能。
“若无意外,尸棺认主之后,你们便可离开此地。”
闻言之人没有将此话的重点放在尸棺认主四字之上,而是意外两字。
余生靠近杨莘若耳边低语了几句,但杨莘若却是摇头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唇,示意他不要再多言语,她拒绝这种九死无生的报仇方式。
“这是最后的机会,也是最好的机会。”
杨莘若见他意已决,最终只好作罢,但掌心溢出的细汗却是沾湿了紧握着的余生的掌心。
两派之人看向火舞,似对她接下来要提出的问题充满着期待,直到自成一方的梁文面无表情的开口时,他们这才将目光落在了不久前让他们身陷险境的罪魁祸首身上。
梁文一一回视着两派之人,并无任何惧怕之意。
“敢问前辈,何为莫家之约?”
“敢问前辈这虚伪至极的四字便免了吧!”
人影闻言不答反笑。
“所谓的莫家之约其意有二。”
“其一,请君入瓮,斩草除根。”
“其二,为棺觅主,以释棺奴。”
“梁家自以为一切都做得悄无声息,但实则尽在莫家的掌控之中。”
“那些继续苟延残喘在世间的梁家人此生境界都只能被体内种下的血毒压制在化形之下。”
有人闻言波澜不惊,似对此等辛秘早有耳闻。
有人则露出了一些惊意,不过很快化为平静,但心中似乎对于莫家的狠毒又重新多了一些认识。
梁文此时的神情表面上看似若无其事,暗里实则早已阴沉似水。
直到此时,他方才明白,原来梁家从一开始就已经成为了御灵宗的刀,而眼下又成为了看似能给自己一线生机的林无言的刀。
“好算盘,真是好算盘,想让我从此葬身于此好为你永远保守住秘密,呵呵!”
梁文内心冷笑不已。
此时,那些早已将结界中那幕记起之人也已经猜到了他体内的那些所谓的幻影是怎么回事。
但同时他们也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余生的古怪怕是也远不止那幕中所见的那般。
余生自然不会理会那些投来的目光,此时他心中对于不久后要实施的计划又重新推演了一番。
火舞已经料到接下来岳元宗势必会面临两派的联手。
而此时,明朗的局势正悄然发生着浑浊的变化。
粟纤珂说道:“敢问前辈,棺中到底有何物?”
“只有棺主才能知晓棺中之物。”
人影提醒说道:“还剩下最后三个问题,那之后便是各显其能之时。”
火舞说道:“敢问前辈,何为尸棺?”
“这个问题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你可以将它看作自成一方的独立的世界。”
粟纤珂说道:“敢问前辈当年是如何做到尸棺认主的?”
“元脉被封印当年,雷昭明为了不让阴脉至宝这一消息泄露出去,杀光了所有知情者,而我是唯一一个死里逃生之人。”
“尸棺并没有认可我,而是将我变为了棺奴之一,为保家族不灭,我将尸棺葬在了莫家之下,那些对此有所感应的棺奴惧于规则不能亲自出手,所以灭我莫家一事最终只能假借他人之手来完成。
此话一出,有人心中顿时恍然,而这也就解释得通季连城在敕妖殿内所说的那番话。
粟纤珂与尸蒙皆是一时间想到了许多,甚至包括了那些不敢想之事。
木思辰说道:“敢问前辈,这两者之间有何区别?”
“两者之间的区别便在于主与奴两字之差。”
“换言之,人与尸棺之间的选择是相互的,倘若尸棺没有选择你,那你会变得如我们一般。”
人影说道:“如果你们想要离开这里,那就必须在这条有进无退的路上做出自己的选择。”
众人内心皆是一沉,也许直到此时他们才真正明白过来,这所谓的莫家之约从始至终都只是一场用他们的生命做赌注的阴谋,恐怕这才是选中各派弟子前来的真正原因。
许久后。
人影声音不疾不徐说道:“既然你们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那接下来该你们做出选择了。”
尸棺忽变震动,所有倒悬于水面之下的一切都开始变得动荡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