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镇上的一切都还处于慵懒状态中。
镇子尽头,一座颇为古老的拱形石桥坐落在宽约三丈的河面上。
或许是年久失修的缘故,有多处石墩与桥身嵌合处的缝隙间生长着一簇簇垂向水面的野草。
迎面而来的微凉湿风使得立于桥上的余生顿时变得清醒了许多。
虽然这些天屋子里已经没有鬼了,但神情中似有若无的憔悴还是无法被尽数掩去。
水面上,浮沉不定的丝絮状薄雾随岸边突来的风没入那道微微泛起波纹的倒影中。
不远处,隐约间可以看到薄雾中的那些若隐若显的莲叶。
河流延伸至极远处。
没有停歇的风吹得似白纱般笼罩在水面的薄雾散出一种朦胧之意。
闭上双眼的余生惬意的享受着晨间镇子的清宁,这也是半个月来难得的一次清宁。
虽然黄莹所带给他的恐惧完全不及他所带给雀灵儿的那般,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已超出了他的承受极限。
余生伤势已经痊愈,自然也从火舞那里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
远处,渗出枝干间的阳光将那处的一切照得很是模糊,给人一种好似叶形深绿点缀在了光芒中的错觉。
约莫一个时辰后。
照出云朵的阳光在缓缓流淌的河面落下一片似明镜般的光影,将其上仍未散尽的薄雾悄无声息的蒸发空气中。
在那光影与暗淡的交融处,即便有暖心的光芒照射在身也依然会让人不觉裹紧着身上衣衫,心生不胜寒之感。
余生漫步走下石桥,来到了街上。
街道两旁的房屋已经开始呈现出一些复苏之状。
屋门打开,那些完全不顾大人们呵斥的
此起彼伏的孩童嬉闹声渐渐为冷清的街道注入一些活力。
一道道摊位快速被各自忙活的居民们摆好,其上非常整洁的摆放着可供选购的物品。
不多时,四周便接连传出了一道道不同的吆喝声。
声音渐变嘈杂。
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镇上最好的酒楼前。
余生沉思着看向了远处,一个时辰后御宫坊会准时开门营业。
酒楼内的桌椅光洁如新,消费也不算高。
但余生看中的不是这些,而是二楼清静的去处与那道招牌佳肴。
推开窗,倒上茶水,这里正好能将镇子的繁华地带一览无余。
阳光下,一丝丝厚重感自远处的那座石桥上泛出。
喝下一小口茶水的余生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因为相对于平日里所喝的清茶而言,苦了不只五分。
但余生还是坚持喝完了第一杯,待到第二杯时,味道却已不如第一杯那般苦涩。
店伙计续茶期间端上了那份现做的回味鸡。
浓茶很快便被喝完,但那只摆放在桌上的回味鸡却是没怎么被动过。
“难怪杨然那日吃了整整两大桌,现在想来并不完全是因为那些菜的味道。”
“但莘若做得那个味道也太古怪了些,根本无法入口。”
微微叹息着摇头的余生目光落在了极远处的山间。
细声打着算盘的掌柜忽然皱起了眉头,对着账本其中一页上记录的账目反复计算着,直到丝毫不差后方才满意的点点头继续盘算下一页。
酒楼内的几名伙计不时便会将头探出窗外,目光自然是看向那处。
掌柜见状连忙呵斥,被吓得缩了缩脖子的店伙计这才有些手忙脚乱的继续忙活起来。
阳光渐渐照亮远处的屋顶,一片片湿意未完全消褪的瓦石上反射出一道道晃眼的柔光。
余生将目光从那处挪开,再次落在了石桥上。
一名模样甚是俊俏的青年男子正开口询问着身旁的来往之人。
待听清他所问的问题后,来往之人又都忍不住的连连摇头。
“年纪轻轻,听我一句劝,老大徒伤悲。”
“年纪轻轻,有什么不好吗?”
闻言,心中不禁感到有些莫名的男子喃喃自语间视线落向了远处。
暂时停下手中忙活的掌柜吆喝了一声店伙计后便又继续埋头盘算。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请问御宫坊后院怎么走?”
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些古怪的店伙计尽量压低着声音。
“客官,一般去那里的人都走前门,只有偷鸡摸狗之人才会走后门。”
“像您这般俊俏的公子哥,即使没钱,他们也一样会欢迎您进去的。”
“在哪?”
男子取出半片金叶递了过去。
尽可能平复着急促呼吸的店伙计眼角余光看了一眼柜台上毫无察觉的掌柜后这才连忙将那半片金叶收好。
心想着应是附近哪家的富家公子被家中妻室长年严管,腻歪了,所以才来到此处找些乐子。
“客官,您要找的地方出门径直往前就到了,不过半个时辰后她们才开始营业,所以客官不妨先在此处小憩片刻。”
二楼内,男子感受着不远处的那人身上散出的熟悉气息,慢步走了过去。
转过头的余生看着桌边自顾落座的男子,目光随即环视了一眼四周。
“我们认识吗?”
男子摇摇头。
“有些冷清···何况你也是一个人。”
余生看着对方眼中露出的那抹柔和目光,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去。
或许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男子俊俏的脸上渐渐浮出一些红润。
“这招牌菜不好吃吗?”
余生知道对方所指的是那只鸡,但他依然保持着这一姿式,没有出言。
男子品尝着店伙计端上来的回味鸡,但很快他便后悔了。
“怎么这么苦啊?”
抿了一小口浓茶的男子连忙用手不停地扇着嘴角。
而这一系列的动作在一旁想要近前续茶的店伙计来看显得很是怪异。
“你怎么不早说?”
“客官,说什么?”
男子目光先后落在了茶水与盘子里的回味鸡上。
“小的马上帮您换。”
店伙计见状连忙应声走下楼去,只不过在他口中却是接连传出着叹息。
“看来,是我想错了!”
而在此过程中,男子目光始终都没有离开过余生的侧脸。
终于有些恼了的余生转过了头来。
“我没你生得好看。”
“我知道,我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御宫坊到底是个什么去处?”
······
少许后,紧跟在身后的男子被余生发现后却不显丝毫尴尬之色。
“我不认识路。”
两人向着远处那处很是热闹的地方走去,在听到那熟悉的银铃般笑声时驻足原地。
顺着对方目光看去的男子脸上早已浮出一抹绯红,现在他总算是理解文师兄谈及此事时只敢支支吾吾的神情了。
“原来是这种地方。”
喃喃自语的男子连忙封闭了灵识,此时那张俊俏的脸已变得绯红如血。
当他回过神来找寻四周时,那名适才驻足身边之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御宫坊后院。
余生看着那名警惕行走在七拐八弯巷道中的男子,眼中寒芒一闪即隐。
一圈自地面浮现的涟漪悄然映于明镜之上。
看着眼前一幕的男子连忙向着空气中发出了一声很是熟悉的声音。
“莘若?”
男子俊俏的面容随手掌抚过而变成了一副熟悉的面容。
“你怎么来了?而且还···”
微微愣色的余生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及。
“现在看来你不光不希望我来,而且还故意下狠手。”
杨莘若俏脸上流露出一抹浓浓的委屈。
“我只是觉得有些突然。”
缓缓走近的余生将她两鬓略显凌乱的青丝温柔的向后拨去。
“而且···我适才也没感觉出任何有关于你的气息。”
“真的?”
杨莘若笑着说道:“是我哥教我的,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余生摇摇头,说道:“杨然会参与此行吗?”
“哥哥只说叮嘱我早些来此寻你。”
余生沉吟着点点头。
“你似乎对这里很熟嘛?”
余生知道她还在惦记着刚才的事。
“里面有点闷,所以出来走走。”
“这样啊···峰里面也有点闷,所以我也出来走走。”
“长老知道此事吗?”
“应该知道吧!”
声音中流露着不确定的杨莘若抬头看向了远处的天空。
······
余生与杨莘若同时出现的一幕使得院中之人皆是微微愣色。
权原脸上露出蕴含着祈祷之意的笑容。
神情百无聊奈的黄莹则是快步近前拉住了杨莘若的手,亲切的叫了一声小师妹后白了一眼余生。
“原来小师弟早知道小师妹要来,难怪?”
余生见状连忙落座在权原身旁,故作置若罔闻。
“雀师姐与大师姐了?”
黄莹撇撇嘴说道:“雀师姐正在闭关,至于大师姐嘛?小师弟应该知道的呵?”
余生闻言看向了唯恐天下不乱的黄莹,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适时传来的开门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火舞与杨莘若彼此相视无言。
“小师弟,你自求多福吧,呵呵!”
拍了拍余生肩膀的权原连忙快步走进屋去。
黄莹见状连忙向着余生眨动着双眼,示意他赶紧想想办法。
“咳···”
余生无奈的发出几声轻咳,这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大师姐。”
杨莘若微笑着说道。
“小师妹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坐坐吧!”
缓缓关上的房门掩去了火舞的眸光,但余生心中还是不禁生出了一股透体的寒意。
连连咋舌的黄莹眼神无比怜悯说道:“小师弟,这下没人可以帮得了你了,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