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绝于耳地唳鸣声自盘旋上空的灵鹤口中传出。
氛围忽变沉寂,彼此相视的对峙双方谁都没有率先开口打破眼前的沉寂。
许久后,缓缓从身旁众人身上收回眼角余光的杨墨视线落在了贺桑五人身上。
“考虑好了吗?”
贺桑微微皱眉,因为杨墨此话似有意流露出一种反客为主的意味。
“眼下这般状况,你觉得你们会有几分胜算?”
贺桑舒开眉,用反问代替了回答。
“如果你已觉得事实如此,再多言语也会变得毫无意义,不是吗?”
向前走出的杨然与杨墨并肩而立,说道。
随着贺桑目光落向远处的众人缓缓敛去散出体外的灵力。
“来了,自然要去。”
······
众人沿着前方缓缓显露在浓雾中的道路,跟着杨瑜向前走去。
似巨大纱钟般上下沉浮的浓雾在此处停止涌动。
木屋四周,散发着丝丝暖意的空气似一道无形屏障,将众人身后严寒的雾气阻隔在远处。
门打开,缓缓从屋内走出的少年简短说道后便走进屋去。
看着杨墨一行人快步走进的贺桑在原地沉吟少许后也便紧跟着走了进去。
屋内,杨枫与早已醒来的杨庭已经等候多时了。
众人纷纷落座。
杨瑜跌撞着跑进父亲怀里,埋头轻声啜泣。
杨然与杨莘若分别站立在杨枫两侧,就如当初离家前一般。
没有选择落座的宣景四人目光径直落在了杨枫身上,而贺桑目光则在一旁看似局外人一般的老人身上停留少许。
“此时此刻,我想恐怕你也没有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对吗?”
从悬挂钩索上的水壶内逐渐传出的沸腾声缓缓将杨枫声音淹没。
似旁若无人般的少年将桌上十四只茶杯倒满茶水后便安静坐在了一旁的老人身边。
“本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如今却似心平气和的坐在同一桌上闲谈,想来着实让人倍感虚幻。”
似朦胧雾气般的杯中热气缓缓将桌间的众人面孔变得模糊。
很长时间过去了,姿式丝毫未变的众人依旧彼此相视着对方,但谁都没有去触碰那杯已经摆放在自己身前许久的热茶。
“杨家主,你是聪明人,事到如今,我想你应该已经明白了上面的态度。”
贺桑平静的语气就好似在陈述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实一般。
“吴长峰被擒,依附家族遭受灭门之祸,这一切事情的起因便是你杨家杀了不该杀的人。”
贺桑说道:“而眼下的果便是那时种下的因。”
茶水渐变稀薄的热气间,许久沉默的杨枫似看清了对方真实的脸。
“要是再不喝,茶水可就凉了。”
皱眉侧目的宣景等人视线落在了一旁双眼紧闭的少年脸上,但很快便收了回来。
杨然笑着饮下一口茶水,说道:“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忽变沉默的贺桑没有回答,因为这既是一个同时包含着因与果的问题,但同时又不是。
而面对这样的问题,他自己显然也无法回答,亦或者说此时的任何回答也已变得毫无意义。
慈爱抚摸了几下少年脑袋的老人径直走到火炉边,微微颤动地手轻轻拨动着火炉内渐渐熄灭的柴火。
少许后,一股比之前更暖的暖意充溢着屋内每处角落。
目光再次看向祖孙两人的葛台眼中渐渐浮现出了一抹厌烦之色。
感受着体内变化的仇恭强忍咽了下口中甜意,只不过体内那渐有紊乱之势生出的灵力正在缓缓超出着自己所能承受的极限。
“果然,你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吗?”
杨枫脸上笑意浓了几分,说道:“既然你也不知,又如何敢在我面前说教因果,莫非你们御灵一宗都是这般面孔?”
一丝丝黑气自身体开始剧颤地仇恭断臂处溢出,虽然极力克制,但最终还是因无法压制体内的紊乱灵力而表现的明显。
早已将适才一切看在眼里的宣景瞬及运起灵力将其封入了浮现地面的黑棺内。
“既然已经死了,那便扔出去,别弄脏了此处。”
适时从少年口中传出的话顿时再次引来了葛台三人的侧目。
微微皱眉的宣景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出手,而是依少年之言毫无怜悯的将黑棺隐入了地下。
“若换作是你,会如何取舍?”
贺桑紧盯着杨枫双眼,然而此时回答他的却是投来冷漠目光的杨然。
“与其说是取舍,倒不如说是一场交易更为贴切。”
“说说看。”
似没有料到对方会直接看穿此事本质的贺桑神情略显古怪,说道。
“此事无论最终由谁决定,都只不过是一场有价值的交易,而我们之所以会在此地相遇,是因为这交易的价值还没有达到他们理想中的数值。”
眼底隐隐闪过一抹恨意的杨然声音沉了几分,紧接着说道:“但越是如此,有人在交易结束后付出的代价也就越是惨重。”
一旁闻言的杨莘若不觉更加抓紧了些手中哥哥的衣袖。
虽然权原曾经见到过不少依附家族的凄惨结局,但此时听到杨然所说之话的他内心还是忍不住泛起了丝丝波澜。
而视线多数时间停留在祖孙两人身上的池悦想法自然也与权原有些相似,但具体却又有些不同。
至于视线一直停留葛台三人身上的黄夕想法则完全不同,因为自进屋时的那一刻起,他的脑海中便好似被一道不停重复着地声音告诫着,无论如何都需竭尽全力护佑好杨然安危。
火炉内,几声忽然从明亮火光中响起的清脆噼啪声很是清晰地传入了再次身处沉寂氛围中的众人耳中。
缓缓浮现贺桑脸上的笑意逐渐清晰,而
他那越发冰冷的眼神也在预示着双方闲谈已经结束。
茶杯内,忽变得剧烈蒸腾地茶水凝聚为寒气四溢的冰锥。
五道化为流光的冰锥穿过身形变换的杨枫,未及触到身后木墙便已重新化为了茶水洒落。
“云先生,眼下还是请你们先回房间吧?”
站定祖孙两人身前的杨墨出手散去了身前空气中残留的寒气。
“无妨,你去助杨家主吧,我们祖孙两人暂时还不需要你的保护。”
点头不再多言的杨墨快步走到了杨枫身旁站定。
“动手!”
战斗伊始。
登魂铃散出柔和流光,杨庭父女随飞身退后的杨莘若退至木墙边。
凌空出掌击退灵傀的池悦疾退避开了身下如利刃般切割而来的灵线。
残留线端的攻势没入完好的屋梁内,消失无影。
一道缓缓流淌地晶蓝河流自飘浮空气中的水珠下浮现。
纷落的水珠凝为一道道细长的水鞭,将快速退后的灵傀缠绕禁锢。
斩下剧烈挣扎地灵傀双臂,杨然轻笑看着葛台指尖透过自己胸膛的灵线,并指向前点出。
“这种程度的攻击可不够看。”
汹涌而来的浪涛淹没葛台身影,而忽然从地面现出的尸焰将汹涌浪涛焚为了白蒙蒙的水汽,笼罩整个屋内。
衣衫尽湿的葛台湿发间飘散出丝丝热气,铁青的面孔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因为情绪过激所致。
眼中惊诧一闪即隐的宣景凝目说道:“现在看来,即便是不依靠那颗白珠,先前与大师兄的战斗你也可在短时间内立于不败之地。如此,我便更加留你不得。”
被浓郁尸焰包裹的宣景再次召出了适才将仇恭埋葬的黑棺。
棺盖掀开,双眼毫无神采但容貌却有着与仇恭七八分相似的灵傀站定宣景身前。
“杀了他。”
散出浓郁尸气的灵傀僵硬地点了点头。
淡青色光影闪过,出手阻拦的权原与身化残影的灵傀僵持在空气中。
颤动着散出柔和流光的登魂铃挡下了宣景手中接连落向杨莘若的攻击。
“灵术,无间。”
池悦凌空点动的手指化为目不暇接的指影。
阻隔宣景身前的火幕中,一道道阴寒火球如暴雨般倾落。
柔和光芒暗淡,池悦运起全部灵力催动着剧颤地登魂铃趋于平静。
“师姐。”
池悦摇头托住嘴角溢出着鲜血的杨莘若,示意苍白面色的她不要在继续强撑下去。
而此时随着贺桑嘴角的一抹笑意浮现,杨瑜的身体似忽然间被点燃了一般,火焰快速浮现衣衫上。
来不及出言阻止的池悦只能急忙出掌震退了身旁反应不及的杨莘若。
而杨庭父女的身体则被那璀璨尸焰快速蔓延至全身。
“四叔,小瑜。”
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顿时让在场的杨家四人痛色当场。
“贺桑!”
晶蓝飞瀑疾落,勾动着极速浮现地面的巨大漩涡。
不断变换身形的杨枫探出右手直逼对方喉间。
光浪震退众人,僵持半空的贺桑被漩涡中涌现地巨力缓缓向下扯去。
然而就在此时,那名从始至终都栖身在角落处冷眼旁观的男子选择了雷霆出手。
晶蓝飞瀑消逝,身体疾落的杨然击碎身下木板没入地面深坑内。
胸膛被洞穿的杨枫似箭般疾射的身影破碎了木墙落在了屋外远处。
“废物!区区几名丧家之犬都对付不了!”
老人双眼生寒,手中飘散的药粉笼罩整个屋内。
“适才便隐隐觉得你有些古怪,没想到竟是秘术降生之法。”
“阁下是谁?”
男子皱眉看着捏住杨墨喉间仍在被腐蚀的右手,沉声说道。
“你弄坏了我们的屋子,若是就此任你离去,怕是我与爷爷之后便要露宿山林了。”
少年寒目看着面色越发阴寒的男子,冷漠说道。
“那依你之见,我该如何?”
“杀了他们,自裁谢罪。”
“哈哈哈!”
男子笑声看着少年稚气犹存的脸蛋,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
“可以,但就凭你们,做得到吗?”
似一点也不在意对方狂妄语气的少年怜悯说道:“或许你还没注意到,毒性早已渗入了你的降生之灵中。”
闻言连忙内视身体的男子脸上神情越发阴寒。
与此同时,身处屋内的贺桑与宣景身上也同时出现了这般异状。
权原搀扶着面色惨白的杨然走到脑袋深埋父亲怀中的杨莘若身旁。
“若儿,以前为父对你不好,以后不会了。”
艰难呼吸着空气的杨枫声音停顿了许久,说道:“然儿,往后若儿就交给你了,若是以后余生那小子胆敢辜···辜负她,你一定要···要替···”
话音未落的杨枫手臂垂落地面,泪水打湿父亲衣衫的杨莘若顿时泣不成声。
踉跄跪在地面的杨墨将杨莘若紧紧搂在了怀里,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
“七叔。”
“以后七叔就是你的父亲,你就是七叔唯一的女儿。”
缓缓近前的少年带着几人走进了一旁的屋内。
收回屋外目光的男子没有选择继续出手,而是凝目看向了眼前看似凡人般的老人。
“阁下如此行事,难道就不怕引火烧身吗?”
“此事到此为止。”
“这么久了,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吗?”
一道忽然自宿柯与老人间显现地火焰凝聚为琪媛模样,说道:“宿柯,你过界了。”
“哈哈哈!”
宿柯怒声反笑,说道:“过界了又如何?”
“若你执意违背约定,那便做好承受宗主间怒火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