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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落日林

平静的湖面上,圈圈涟漪扩散。

湖畔边,枝条垂入水下,些许露出水面的红色树叶随着波纹荡漾,摇摆不定。

一丝丝深红血迹缓缓融入晶莹的湖水中,将水面染成了淡红。

树荫下,一行人正在休整。

昭成峰女弟子们,用灵力将洗净的衣衫上的水气蒸发。

符君雅略显苍白的面色虽已回复了几分血色,但双眼中依然残留着些许仍未褪尽的疲惫。

此时,她收回看向湖面的目光,闭上了眼睛。

张继手中的青芒隐没,起身走向湖边,捧起湖水,将嘴边干涸的血迹洗净。

落日林,赤红渲染着这里的一切。

自众人走出乱兽山起,便前行在了这片无际的赤红中。

时间流逝,天边飘浮的霞云久久不肯散去。

张继清洗一番后,自顾走到一旁,坐下。

许琳,宋梦,何菲安静的站在符君雅身侧。

三人身后,众人正细声说道着什么。

有弟子侧目看向一旁的张继,复杂的眼神中夹杂着一抹隐晦的感激。

······

三天前,众人离开之地,有妖兽循着雾气中残留的灵力气息,一路紧追。

面对身后妖兽的步步紧逼,众人只能被动防御。

每战下来,众人虽有画卷庇护,但仍然免不了身受轻伤。

直到第三天时,众人一直紧绷的心弦这才露出了些许的放松。

眼前浮动的稀薄雾气,如希望的曙光照耀在众人心头。

吼呜!

山林中突来的一声嘶鸣,使得还在嗜血追逐众人的妖兽顿足,短暂的低吼回应后,妖兽齐齐望了一眼面色寒沉的众人,缓缓消失在翻涌的雾气中。

······

一枚玉牌静静飘浮在符君雅掌心,随着灵力注入,玉牌上逐渐发出湛蓝光芒,光芒内,一朵涌现的天蓝色云朵渐渐凝聚。

几息后,凝聚的天蓝色云朵骤然散开,化作朦胧的天蓝色云雾,又过了几息,云雾散去,一颗其内浮动着三朵天蓝色云朵的青色珠子显现而出。

“雾隐云所感应之处是在落日林深处。”

符君雅收起手中玉牌,环视了一眼众人,说道:“许琳,你与宋梦带上玉冰壶,穿过前方密林,去往深处。”

许琳接过纯白小壶,略显迟疑的说道:“师姐,这玉冰壶可是你···”

“千陵修为不在我之下,此物可在你们遇上他时保你们安危。”

“师兄,你带领峰下弟子沿湖向上,去往深处。”

张继轻嗯了一声,带着峰下仅剩的两名弟子离开。

“杜烟,何菲,你们随我入山。”

······

入夜时分,余生坐在河尽山顶的岩石上,看着山下一家家燃起的烛火发呆。

夜空中闪烁着点点星光,一旁的余离将手中的木雕高举过头顶,挡住落下的皎白月光。

三个月前,余生最后一次从梦中惊醒,自那以后,他便再也没有梦到过那片诡异的红色。

余离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保持着用木雕遮挡月光的姿势。

自那天以后,余离变得寡言了许多,就连心性也随之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现在的她,不会去时刻追问余生无法回答的问题,也不会因为余生的心不在焉而使小性,更不会因为自私而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余生。

如今的她,好似突然间成长了许多。

老人对于余离的改变则更多的表现为欣慰与慈爱。

尽管如此,但亲人之间的离别终将还是会到来。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山下村子里的烛火好似被无尽的黑暗吞噬着一般,数量越来越少,黑夜也越来越暗。

直至烛火全部熄灭很久后,余生才缓缓回过神来。

“明天,我便要离开这里,但我不舍,这里有我太多的记忆,而这些记忆也必将会成为我此生中不可或缺的美好回忆。”

“哥,我们回去吧!”余离睡眼惺忪的呢喃。

余生将她抱在怀里,一夜无眠。

······

深夜,一间灵韵流转的房间内,一道倩影立于窗前,凝望着峰间飘浮的彩云发呆。

“你受伤了。”

“再不治疗,你会死的。”

······

脑海中,那晚的画面依旧清晰。

女子伸出手指,窗外的彩云随她心意不停变化。

“你···要做什么?”

“救人。”

“如果你不想死,就没理由拒绝。”

······

这些时日以来,每当想起少年清明的眼神,她的内心便会不觉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而这种异样的感觉却又让她无法言喻。

彩云散去,女子收回手指,也收起了心间的思绪。

一名玲珑少女悄然走近,伸出双手从女子身后遮住了她的双眼。

“灵儿,你来了。”

“师姐,你怎知是我?”

雀灵儿收回双手,粉扑的俏脸嗔怪。

“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办。”

女子转过身,指前一块红色玉牌落入雀灵儿手中。

“师姐,谁这么有魅力,能让你舍得用去这亲传弟子的引荐灵牌。”

雀灵儿狐疑的转动着眼珠。

“你不是向来自诩古灵精怪吗?怎么?这阙重峰上还有你不明之事?”

女子莲步,美眸中流露戏谑,伸出的手指悄然捏住了雀灵儿的左朵。

“疼···”

“师姐,你还不快松手。”

雀灵儿吃痛,口中一连发出了好几声疼音,左手不停地揉捏着耳朵。

“知道错了吗?”

“知道啦!”

雀灵儿吐了吐舌头,将灵牌收入怀中。

“明日将他带回宗门。”

少女说完,再次走到窗前,手指伸出窗外,悄然浮现的彩云幻化成一朵朵绽放的彩花。

雀灵儿走向屋外,一道若有若无的嘀咕声从她口中传来。

“凌大哥,我该怎么办?”

“你要是再敢多说半句,回来禁闭归澜境三个月。”

女子话音未落,屋外的雀灵儿早已消失无影。

······

越是接近密林深处,林中景象便愈是赤红,此时前行的众人仿佛已经置身于炽热的火海中。

“是时候该迎接他们了,不过,在此之前,有必要给他们送上一份大礼,呵呵!”

岩洞前,青年男子俯看着脚下山林,微撇的嘴角边浮现一抹浅浅笑意。

“只要能取得避火珠,你脸上的伤便可彻底痊愈。”

静立他身旁的蓝裙女子默然的抚摸着面纱下左边脸颊上的伤疤。

“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待此地事了,我会带你一起离开。”

蓝裙女子右手骤然握紧手中的长剑,说道:“去哪?”

“御灵宗。”

少许后,蓝裙女子紧握的右手缓缓松开,侧目看了一眼身旁的青年男子,头也不回的向着山下掠去。

······

密林深处,一道人影从天空落下。

符君雅三人停下脚步,看向了不远处的来人。

“符君雅,我们终于见面了。”

“千师兄,师尊让我寻你回去。”

千陵说道:“我已不再是岳元宗弟子,为何要回去?”

符君雅说道:“既然千师兄不肯,那师妹我也不便勉强,只不过还请你归还本宗玄宝灵云珠。”

“你说的是此物吧!”

千陵伸出的手掌摊开,一颗青色珠子出现三人眼前。

“正是此物。”符君雅说道。

“我要是不了?”千陵嘴角浮现一抹戏谑说道。

一直在旁伺机而动的杜烟突然身影掠出,挥动手中长剑抢夺,但未近千陵身便被凭空吸入了手中,捏住了喉。

何菲怒声:“千陵,快放开杜师妹。”

“放开她?好啊!”

咔!

闻言松手的千陵看着杜烟坠落的尸体,脸上淡然神情就好似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

符君看着嘴角浮现浅浅笑意的千陵,俏脸上渐有寒霜升起。

“师姐,我要杀了他为杜师妹报仇。”

何菲情绪激愤,正欲拔剑冲出却被符君雅出言制止。

“你不是他的对手,我已传讯师兄与许琳,很快他们便会赶来这里。”

千陵收起灵云珠,叹息着摇了摇头,很是随意的看了一眼杜烟的尸体,内心充满了自责的想道:“想不到,我才离开短短数月,便有人忘了曾经的千陵。”

“符君雅,灵云珠我可以给你,但不是现在。”

千陵说完,飞落在一旁的树上。

半个时辰后,张继与许琳相继赶到了这里。

宋梦与何菲含泪埋葬了杜烟的尸体。

千陵气定神闲的看向了眼前怒目的众人,说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好好享受我为你们准备的礼物吧!”

众人疑惑,不明其意。

千陵右掌挥出,掌中一股浓郁的腥香气息飘向众人。

“不好,是息引香。”

张继惊声,连忙将灵力散出体外,阻挡着息引香沾染身体。

符君雅催动玉冰壶悬停半空,壶嘴上溢出的寒气将众人笼罩。

但这一切都为时过晚。

“千陵!”

符君雅寒声,悬于身侧的青玉剑,化作一道残影疾飞而出。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凌空落下的剑影阻止了残影的去路。

符君雅略显讶色看着忽然出现眼前的蓝裙女子,说道:“是你?”

“不错,是我。”

咕···

就在夏言应声之际,远处的山林中传来了阵阵咕鸣声。

地面如被一块块忽然坠落的巨石击中一般,剧烈震动起来。

千陵看着夏言微微垂下的左臂上的血迹,说道:“你受了很重的伤。”

夏言收回落向远处山林中的视线,说道:“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那是当然。”

千陵五指齐张,指尖五道缠绕的绿芒凝聚为一道光球,将两人包裹其中。

咕···

半空中,众人顺着巨大动静望去,只见一只浑身泛出碧青的妖兽正循着空气中弥漫的息引香而来。

咚!

妖兽落在众人眼前的瞬间,地上骤然涌现出一阵狂风,吹得众人身间衣衫凌乱不堪。

众人见状,退避间震落身间尘草,啐了几口口水。

“紫昔剑阵。”

一座模糊阵台显现,三柄长剑悬停其上,许琳,宋梦,何菲三人手指掐诀,指前灵力引导长剑落下,各占据阵台一方。

“剑出其三,紫气现,隐翼斩。”

归临,夕寒,秋水三剑交织的剑影凝聚为一道紫色羽翼般的光刃斩出。

铛!

一道猩红之影扫来,击散斩来的光刃瞬间却被随后而至的三剑逼退。

猩红之影隐没妖兽口中,赫然是一条血舌。

妖兽吞吐血舌,舔舐着头顶两侧转动着地贪婪双瞳,颈下鼓起之处渐有火红之迹泛出。

“落云诀,幻灵。”

妖兽上空,若隐若现的光团悄然凝聚。

张继五指骤然一握,光团瞬间爆裂,一缕缕如清风般飘落的迷蒙雾气将妖兽围困其中。

张继看着动作渐变迟缓的妖兽,说道:“就是现在。”

玉冰壶颤动,壶盖半掀,寒气倾泄。

符君雅双指在身前点动,嗡鸣的青玉剑青芒大作,刺穿了前方的寒空。

归临,夕寒,秋水三剑剑影再次凝聚为紫色羽翼般光刃斩落。

其他人各自使出两峰术诀中最强的一式术诀。

妖兽迟缓的动作迟缓随着临身的迷蒙雾气变得愈加缓慢,倾泄而下的凛冽寒气使得妖兽躯体上渐渐凝结出一层厚厚的冰霜。

紫色光刃落下,使得想要挣脱禁锢的妖兽躯体颤动的更加剧烈。

迷蒙雾气愈浓,漫天剑影纷落。

不绝于耳的铿锵声从被冰冻的兽躯上传出,响彻密林深处。

巨大冰块内,妖兽极为缓慢转动着贪婪双瞳,颈下愈显明亮的火红将巨大透明冰块中的景象变为白里透红。

呲···

一丝丝热气蒸腾,随着四周仍未散尽的迷蒙雾气快速消失空气中。

众人看着眼前一幕,脸上的喜悦渐渐隐没。

咔···

一缕蒸腾的热气从巨大冰块上的第一道裂纹中飘出,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咔擦声接连响起,随着最后一道声音传出,如布满了蛛丝般裂纹的巨大冰块轰然碎裂。

咕···

妖兽转动贪婪双瞳看着远处的众人,光滑兽背上渐渐浮出拳头般大小的火红疙瘩,伴着如烈焰焚烧般的气息,赤红兽背上涌出的火焰蔓延整个兽身。

此时变得愈加赤红的天空仿佛与此刻妖兽背上炙热的火焰遥相呼应。

悬停众人头顶上空的画卷阻挡着炙热之息临身。

千陵看着面色凝重的众人,出声劝慰道:“如果再不出全力,恐怕接下来你们便没有再出手的机会了。”

许琳手中归临剑直指千陵,斥道:“住口!”

千陵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道:“到了此时,难道你们还不明白吗?在避火蟾眼里,你们才是它唯一的目标,而眼下,无论你们怎样对我出手,它都会认为你们是在攻击它,而它也将替我挡下你们所有的攻击。”

不待千陵说完,避火蟾便果不其然纵身跳起,向着众人接连吐出了十数道炙热火球。

爆裂的炙热火球化作一圈圈数丈高的火浪,将众人围困其中。

张继说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安然走出乱兽山的,又是如何知晓此地有避火蟾的?”

千陵瞥了一眼张继,目光随后落在符君雅身上,说道:“张继,如果我告诉你,整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你会怎么想?”

张继沉默,看向了一旁面色阴寒的符君雅。

符君雅说道:“千陵,我们既已是你囊中之物,你又何必再出言挑拨,难道你不觉得此法很是下作吗?”

千陵敛去脸上笑意,摇了摇头,说道:“息引香会在半个时辰后完全消散,在此之前,你们还是多想想该如何面对眼前处境吧!”

千陵说完后便闭上了双眼,不再言语。

逐渐凝实的阵台上,散出淡紫色光晕。

许琳微垂着眼帘,说道:“如今这剑阵差去了夏言,威力已不足原来的八成。”

符君雅掠身落在阵台空缺位置上,青玉剑悬浮身前。

“剑出其四,紫气聚,紫意现。”

紫气笼罩的阵台上,青玉,归临,夕寒,秋水四剑融合为一道紫色剑影。

“瞬影剑,囚笼。”

无数紫芒交错,漫天紫影纵横。

地面渐变颤动,一座模糊阵台自避火蟾身躯下浮现。

似感受到了模糊阵台上的强大威压,身躯狂颤的避火蟾四肢并立,想要挣脱跳起,却被上空如疾风骤雨般落下的氤氲紫意禁锢,无法动弹。

避火蟾双瞳如血,兽背上狂暴的火焰冲天而起。

“瞬影剑,紫狱。”

剑声嗡鸣,氤氲紫意中逐渐显现的阵纹化为一座紫色囚狱落下。

轰!

面色突变苍白的四女稳住踉跄身形。

天空纷落而下的火雨中,避火蟾残败的身躯缓缓露出。

“你们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不过···接下来你们该如何应对一只狂暴的避火蟾?”千陵平静的看着四女,话音一转,说道:“张继,你还不出手吗?”

张继冷漠说道:“你想借刀杀人。”

千陵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说道:“不,不,不,你们才是我的刀,而我只想借你们的手除去避火蟾。”

宋梦切齿说道:“你好卑鄙!”

面露嘲笑的千陵好似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事情一般,说道:“修行之人,何谈卑鄙,只谈手段,达到目的。而眼下,息引香虽已完全消散,但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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