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小丁已经醒了。这是一个简单的小茅屋,只放得下一张窄窄的木床,木床边上有一张一尺见方的桌子,上面放着套月白剔透的茶具,茶杯里盛着半展茶,袅袅冒着轻烟。
他睁开眼睛,看到凝芙师姐正坐在床脚,愣神想着什么,时不时的低低浅笑,脸上有两抹淡淡的红晕。
“若是我在背后悄悄的拍她一下,会不会吓师姐一跳呢?”
这是他们常玩的游戏。
这般想着,小丁便轻轻的坐起来,准备探手过去。忽然,一阵剧痛从胳膊深处泛起,忍不住低吟了一声:
“哎呦!”
虽然已经大好,但是手脚还不是很利索。
凝芙闻声转过身来,欣喜道:
“小丁,你醒了。”
“嗯,师姐。你一直在这里吗?”
小丁歪着头问道。
“是啊。”
师姐微微一笑,慢慢将小丁扶起,在他背后塞了一个枕头:
“师尊花了七天时间,已经把你的筋骨一寸一寸接了起来,再加上有无极岛的灵药,很快就能康复了。说实话,跟了师尊这么久,还没见他在什么事情上面这般耐心过。还有,我听秦师兄说,那天师尊大显神威,把欺负咱们的一干人收拾的屁滚尿流。看吧,平日里师尊骂你最多,实际上疼你也是最多的。”
小丁怔了怔,喃喃吸了一口气:
“师尊对我的好,我是知道的,他老人家……”
一句话还没说完,眼睛里已经是雾蒙蒙一片了。
凝芙宠溺的拍了拍他,说:
“秦师兄说你的双臂筋骨尽碎,虽然有无极岛的灵丹妙药,但还是怕你睡觉的时候胡乱摆动,激了伤口,便遣我在这里看着你。”
说完这些,她又暗自轻轻启口,似是对自己说道:
“说起秦师兄啊,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后面的话,小丁已经听得不是很清楚了,只是静静的看着师姐琐琐碎碎的念着“秦师兄说……”、“秦师兄很厉害……”、“无极岛……”之类的云云。
他感到很奇怪,往日里师姐并没有这么多话,而且还是反反复复的念叨着一个名字:秦师兄。这让他有一丝不安:
以前自己受伤的时候师姐总是嘘寒问暖,眼神片刻都不曾离开自己。可是现在一口一个秦师兄,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师姐念了一会,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转过头来,正好迎上小丁异样的眼光,立马便涨红了脸,连耳根都是火红火红。
“小丁……对不起……师姐不是有意的……”
她低着头,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低低浅浅的说道。
屋子里边一片安静。
……
……
良久,还是小丁打破了僵局:
“师姐,师尊去哪了?”
凝芙轻轻吐出一口气,满眼温柔,却也有几分小心翼翼:
“秦师兄……哦不……秦殇说,师尊已经在几日前动身赶去无极仙岛了,由于你受伤太重,所以推后几日,等你痊愈后,再和师尊在无极岛相聚。嗯……还有……”
凝芙偷偷看了小丁一眼,接着说道:
“秦殇……师兄……也没走……”
正在这时“吱唔”一声,房门被打开了,一个高大清瘦的人影走了进来。
“小丁师弟,怎么起来了?身上好点了吗?”
气宇轩昂,卓然而立,正是秦殇。
凝芙先是一惊,然后似有欢喜,赶紧站起身来,委身作揖道:
“原来是秦师兄,凝芙有礼了。”
“师妹不必客气,无极仙岛六百三十一脉分支本就同气连枝,共同供奉无极始祖,自然无需多礼。”
小丁慢慢直立起上身,回应道:
“有劳秦师兄挂念,我已经好多了。”
秦殇摆了摆手:
“小丁师弟快快躺下,莫要撩动了伤口。”
然后坐到床边,将手中的包裹徐徐解开:
“这是我刚才山林里采的野果。不怕师弟笑话,我自清修之后,已经很少有口腹之福了,也不知道这野果香甜不香甜。”
小丁闻着野果飘来的清冽香气,又看着恍若天人的秦殇,心头不由的一阵黯然:
“比起秦师兄,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秦殇看到小丁面色,以为他在为自己的伤痛发愁,宽慰道:
“师弟不要太过忧虑,我已经用灵药帮你温润了筋骨,等赶回无极仙岛后,我再求师尊出手帮你调理,一定可以将你彻底治愈。”
小丁一愣,却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微微点了点头。凝芙早已将一颗浆果擦拭干净,递了过来,喂在小丁嘴边。他张口狠狠咬了一下,满嘴芳香,却是满心苦涩。
转眼夜幕降临,这一天的时间,听秦殇讲了许多无极岛的景致和典故,什么“奇松”“怪石”“云海”“飞瀑”,什么“珍禽”“异兽”“琼海”“溶洞”,秦殇滔滔不绝,师姐听的也是津津有味,如同小鸟一般,在他旁边欢呼雀跃。
不过小丁倒是意兴阑珊,时不时插一句说:“有那么好吗?”
秦殇只是微笑,并不回言,师姐也道他是身体不适,心情不佳,所以并没说他,只是一个劲地缠着秦殇多讲讲无极岛的事情。
……
……
月影婆娑,虫鸣阵阵。
“真的那么有意思吗?”
小丁一个人躺在被窝里,鼓着嘴巴自言自语道。秦殇和师姐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只留下他一人百无聊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心里空荡荡的,似乎丢了什么东西。
“哎……”
他长长叹了口气,猛地把被子晚上一拉,盖住了自己的脑袋。
忽然,“咯吱咯吱”,一声轻响传进小丁的耳朵里,他不由的心头欢喜,难道是师姐回来了?便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脑袋,露出眼睛,直直向门廊看去。
屋子里边没有点灯,漆黑一片,所幸有淡淡的月光飘进来,还是能看出个模糊样子。
空空如也,门口什么也没有。
但是轻响还在继续,“吱吱吱吱……”小丁心里惊奇,忽闪着眼睛寻找声音的来源。终于,在门廊的一侧,他看到窗户正被一点一点的推开,而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他稍稍有点紧张,只能屏着呼吸,丝毫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然后悄悄把手探到身边的星玄剑上。
不一会,窗户上现出一个口子,然后一个黑色影子飞快闪了进来,“扑哧”一声,落到了地上。虽然看不清楚,但是小丁很肯定那是一个人,而且看样子身形也不是很高大,约莫和自己一般大小。
不是师姐,也不是秦殇师兄,会是谁呢?
人影落地后,在屋子里面走了一圈,他的步子很是轻快,巴掌大的屋子,几息时间便走了个遍,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小丁的手心里都是汗水,紧紧抓住星玄,他已经盘算好了,半夜三更来这里,绝不是什么好人,若是黑影敢靠近自己,便一剑刺去,然后再夺门而出。
果然,黑影在一无所获后,便朝着小丁的位置摸了过来,一步,两步,三步……近了,似乎有一阵香气飘飘忽忽的传来,弄得自己的鼻子痒痒的。
他再也想不了许多,黑影已在眼前,只得一咬牙,忍住全身痛苦,双手紧抓剑柄,“呼”一声,星玄从侧面朝黑影刺了过去。
“咦!”
一个惊呼声,刹那间,黑影的身形如鬼魅般轻轻向后移了三寸,躲开了这突然地一剑。
小丁心中一惊,正要跳起来,忽然一个娇嫩的声音响起:
“你便是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吗?”
月光将来人的身影拉的长长,小丁看不见他的面容,便试探道:
“救命恩人?休要胡说!你是谁?翻窗户来这里做什么?”
“哦,原来你早就看到我了,我还以为你是个傻瓜呢,原来不傻啊。”
“你……你才是傻瓜,不,你是小偷,可惜你找错了人家,我这里穷的紧,只怕你要空手而归了。”
来人“扑哧”笑了:
“你这人真有意思,第一次听说有人对小偷这般同情。可惜我不是小偷?”
“不是小偷,那你是什么人?”
小丁一点也没有放松,急急问道。
“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好吧,一点也不好玩,不和你玩了。”
来人说完,便从衣袖中掏出一个东西,然后轻轻一甩,竟然发出了亮光,原来是一个火折子。
这下小丁看清楚了,眼前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裙衫,莲藕般的手臂上串着一条金铃,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忽闪忽闪的看着自己。
小丁一愣,随即大喜:
“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