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伯乾,定是活不过今晚的,就算她不动手,早晚也会有个人动手。她也能知道,当年的事情,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勘破,高伯乾,不过只是那一伙人手里的死棋。他,不知道的、不参与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缕清思绪,当年参与这件事情的,除了杀手党、毒枭一伙、高家、程家、沐家,也正是这值得深思,走私军火的证据流出,偏偏真正的军火商不在参与中。而军火商,在两年前已被顾云谦全部收回,当时也并没有什么消息流出。
可是,总有那么一点事情,怎么想都想不通。
呼吸着屋内的花香,渐渐地,似是不支这种繁琐的算计,渐渐地,床上的人合上了眼。桌上的那张照片,静静的躺着。相中人,微笑着,幸福着,宠溺的抚着身边两个孩子的头发,大手握着小手,似是要一辈子一直走下去。
梦里,有个声音在呼唤她,她睁开眼。她看见了,那两张久违了的熟悉的笑脸。他们在朝她招手,她咧开了嘴,笑着,幸福的朝着他们跑去,扑进那两人怀里,奋力的拽紧那两人的衣角,恐怕一松手,那两人就会消失一般。
梦里,无数个声音在喊她,夕儿~夕儿~夕儿~真真切切的,她听到了。
梦里,断崖边,那两人回过头,明媚的笑脸,在阳光下如此刺眼。他们朝他招了招手,然后,转身,起步,踏向空中。
她探出手,希望那两人能拉住她,哪怕是带着她一起走也好,哪怕是,一起死也好。她不要一个人,她不要孤孤单单的活在这世界上。
两人身影,如同落叶般,相互牵绕,慢慢的,慢慢的,落入谷底。
她呆望着,她看见了他们最后那一丝笑容。
身后,一声娇滴滴的唤声,“姐姐~”
她转身。
“夕儿,要快乐啊。”两个声音一同响起,在万丈深渊之底,久久回荡。
“夕儿,好好照顾自己。”
“夕儿,别怕,好好活下去。”
“爸,妈~”一句梦呓,轻轻地,夹着颤音,听得一丝酸楚、一点悲恸。
那道刚刚进入的身影停到了床前。看着眼下的人,咬着下唇,眉头紧紧地皱着,一双玉手死死地攥着床单,似是在抓着某样稀世珍宝。
男人俯下身,坐到她的身边。却赫然发现,那人眼角,一滴尚未风干的眼泪。突然地,心底里一根紧绷的弦轻颤着,温热的指尖,轻轻地拭去她眼角犹存的泪渍,冰凉的触感令自己的心猛地一颤。
“爸爸~别走~”床上的人又动了,手指更是攥紧了床单,指尖渐渐由红转白。
男人心下不知为何,开始疼着,顺着床单的痕迹,抚向她的手掌,轻轻摊开,握在自己手心。
她的手,还是这么冷。
叹了口气,轻柔地,为她盖上了薄毯。
抽回手掌,却不料,被她抓的更紧。
为什么?为什么被她握紧的手,他会觉得有一点疼?疼到心底,就变成了痛彻心扉。
她不服输,永远都不服输。他一直以为,她从来都不会输。其实,她是没输过,她输的是两颗人心,两颗真正爱她的人心。从他们认识到现在,她从来没哭过,或者说她从来都没有被什么事情打败。他以为她是个女强人,一生好争好斗,心机颇深,无所不为,无所不算。可他单单认错了一点,一直以来支撑她活下来的,是她爸妈的仇,是她唯一的亲人沐筱筱。
她,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母在自己的眼前消失,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承受着毒枭的虐待,最终的最终,活生生的逃了出来,又是怎样一种坚韧,让她自己戒掉了毒瘾。
为什么?当初因为顾青岩,因为他被人抓走,而开枪伤了她。可是,顾青岩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他和她互相算计了这么久,到了此时此刻,留在自己心里的全部都是对她的愧疚?
顾云谦,你的心,也会疼吗?那是疼吗?因为,看到了她的脆弱?还是,因为,你心里一直有她?
次日一早,沐井夕早早的醒来,看向床前,修长的身影为自己挡住了刺眼的阳光。
“你怎么在这?”
顾云谦看向她,背对着阳光,屋内的光线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顾云谦摇头,嗓音有些暗哑,“我看你的人查的也差不多了,动手的到底是谁?”
为之一愣,沐井夕抿了抿唇,说道:“杀手党。”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高夏萍。”
“这是我的私事,不劳顾先生操心。”
“呵~”一声轻笑,顾云谦看向沐井夕,目光陡然变得冰冷如雪剑,“程家的人,你有几成把握?还是说,你在害怕?怕我……”
“你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千辛万苦的跑来问我。”沐井夕这才起身,裹好了外衣,坐在床边,饶有兴趣的看着顾云谦,“想来高伯乾的计划根本就在你的意料之中,而你,宁可却抢那些空头支票还有那些毫无温度的枪支弹药也不肯从中就那些本就是无辜的人,你宁可放弃那么多人的命,也要……呵呵……”说着说着,就发现自己的心竟是如此沉重,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只能换了一声苦笑。
“你也别忘了,高家两父子可都是死在你的手上。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这些年,你手上染得血,比我顾云谦能少上多少?”顾云谦逼视着沐井夕,冷芒四射,双拳紧握,心头一阵阵的闷响。
“是啊,我怎么有资格评论你。你是这军火商的老大,你做什么事,都有千万个理由和苦衷。也真是可怜了白道上的那些人,以前是郝家,将来会是程家吧……”似是自言自语般,语气极轻又浅,从中捕捉不到任何情绪。
顾云谦背过身,面朝着门口,“程家,无论是程启山,还是程晧轩,都不是简单的人物,我绝不会留下祸患。我做的一切,都是为着……”微微顿了顿,眸光一闪,继续说,“为了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沐井夕反问,嘴角带笑,却是那般苦涩、酸楚,“顾云谦,是不是看着我痛苦,你就能解心头恨?当年顾青岩的事,就真的……这样吗?”最后一句,是极轻的低喃,以手撑额,轻轻的靠在床头,掩饰不住一声长叹。
顾云谦眼神停住,侧目向身后看去,“沐井夕,你说我狡猾奸诈、泯灭人性、无心无情,那你呢?你和我,谁更胜之?”
言至于此,起身,顾云谦提起了椅上的西装,沐井夕也跟着从床上起身,目送他离开。
卡擦~门锁,老老实实地封住屋里的世界,隔绝了两个人的呼吸,顾云谦忽的止住脚步,朝门口看去,盯了许久、许久。
寂静的楼道里,再次响起脚步声,伴着一声极低的自语,“沐井夕,你明知道……”
吃过午饭,顾云谦这才决定要把程家帮过郝海东的事告诉沐井夕,顺便为自己之前的莽撞道个歉,于是,再次开车到了五星大楼楼下,几声简单的车鸣声,便让棋知晓了楼下有人在等。拿过电话,拨通,“顾先生,老大已经去了山上。”
缓缓放下手机,扔到身旁的车座上,忽的似是想起了什么,暗骂一声,急踩下油门。
金黄色的玛莎拉蒂,炫耀的颜色,张狂的车型、飞扬跋扈的车门设计,独独配上顾云谦这么个人才尤显得合理、不嚣张。
车子驶离城区就已经接近黄昏,再到那片山上,太阳已经基本落下。
早早赶到山崖边的沐井夕停好了车,才一抬眼,便见周围几道人影急速奔了过来,在自己四周围成了圆圈。
从容的下了车,淡淡的四下环视了一番,看到某个人影,才开口,“你们,是杀手党的人?”
“算你有眼力,既然都知道了,就跟我走一趟吧。”为首的一人开了口,点着脚尖,嘲弄的看着沐井夕,“我们老大说了,只要你老老实实地,保证你毫发无损。”
沐井夕大致数了一下,在场的不下二十人,远处丛林里,一点有一点轻微的反光,竟也有十几名狙击手埋伏,当即示好,笑道,“既然是你们老大的邀请,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领头的抬了下颚,几人便上前,在沐井夕身后围成了一个半圆,“拥护”着她往丛林深处走去。
顾云谦一路随着某条车轮印的带领,来到了一片灌木丛里,低垂着眼眸打量着四周。草丛里是有打斗过的痕迹,还有血迹,还有一些杂乱无章的脚印。除此之外,其余的东西,便都没有了。
当下也觉得奇怪,对着灌木从四下巡视一番,暗自皱紧了眉头。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心寒。
果然,他站在这不出十分钟,山下一旁的小路上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声音,瞬间整个山林变得杀气漫漫。
“哼~”顾云谦不禁冷哼,一股没来由的冷意漫至心底。“沐井夕,我还真是没看错你。”
一句话才刚刚结束,周围的脚步声便停住,两人周围,被一群穿着黑衣服的人围城三百六十度死角。为首的人大腹便便的走了过来,站到他对面,掐掉嘴里叼着的香烟,双手掐腰,有节奏的垫着身子,“叶先生,这次没地方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