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说不行。不行也罢了,他就快锤死她了!
这呆子究竟有什么话要现在交代,是临终遗言吗?
连松雨酝酿着滔天的起床气,猛一翻身就和连修然开始了瞪谁谁怀孕的比赛。不服来战,她的眼睛比他大,比他好看,比他......
“连修然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咋回事呢,半梦半醒的时刻,这冷冽寡言的男人为什么用凄然哀怨的眼神瞅她,一双眼睛焦虑万分地在她脸上打转,冷峻的面色还带着几许愠怒,难道是小媳妇又上身了吗?
“我睡不着。”
连松雨支起上半身,努力把飘远的理智拉回来。她认命地看着连修然,懊恼得很。蛮好装睡到底的,人家这话一说出来,大概率事件是她非得舍得一身剐,掀开被单再战一回了。
“你等一下,让我看看现在几点......”
一个头两个大的连松雨反身去够床头柜上的闹钟,这闹钟也是身经百战,磕磕碰碰的,和她一样,只消在他手里輪过一回,必然没有个好样子了。
“不用看了,四点半还差五分钟。”
“噢,这么早......”
“也不是很早了!以前上学时,我五点就起床健身了。”
连修然不动声色地拉住她的胳膊,他那高高在上的语气,愈发引出连松雨惆怅的无奈。
下辈子,还是做妹妹比较好。
顶着一个名不副实的姐姐头衔,年长一岁的她似乎就有义务在这种微妙的时刻安抚他,即便他失控时会用绳子捆她,用皮带绑她,用各种难以言传的道具堵她的嘴。那也不是他的错,全都是她护崽不周的缘故所致。
曾经,他校服下文雅内敛的男孩气,已经被铁蹄铮铮的岁月踏成了魁峨强悍的刚勁。
世人只讲究辈分,却不讲究体态强弱,她这副绵软如面条的身段,哪能和他相抗衡呢?
一日为姐,终身为妾。她很了解的。
连松雨将手心敷在他手背上,拿弟弟阴晴不定的脸色没办法。
“说吧。你有什么要交代的,我洗耳恭听。”
“......你知道,现如今的全球挶勢不是很安稳。”
老天爷。她很睏,很累,眼皮很肿。而这个神情凝重的家伙居然挑了这个节骨眼跟她开课了。
“我大概知道吧,然后呢?”
“CNN和BBC都报道了。欧洲现在不太平。”
“这方面我确实不如你紧跟形势,请问你有什么高见?”
“就是我对你在马德里的行程有点不放心。”
他说的合情合理,诚恳又自然。那副假作权威的模样,差点就让连松雨翻出作业本开始做笔记了。
“你不要担心。我以前也去过的,一个人在那里呆了一周,同样住在萨拉曼卡区,一点问题都没有!”
她试图以理服人,他却攥得更紧了。
“以前是以前。”
“嗯?”
“那时候我还没跟你在一起,你在马德里做任何事都跟我没关系!”
“咦!你这是什么意思,马德里这么乖,招你惹你了。再说姐姐我做啥见不得人的事了?”
天哪,她这个犟头倔脑的态度也太不合作了!连修然没松手,反正他也不是很喜欢自己现在的口吻,醋劲太强,不大气。他这一型的冰山董事长,怎么能为了一点八字没一撇的事而辗转反侧呢!
连修然烦躁地出神,想喝咖啡,想去长跑,还想和她睡觉。
总之一句话,他不想放她走。
“乖,我们要讲道理,拉拉扯扯都快五点了,你现在放手,我多少还能再睡一个钟头。”
他直勾勾地瞪着她。基本把自己宣称要交代的要紧事全数吞进肚里去了,什么每天早晚发消息,九点以后不许在马路上闲逛之类的老生常谈,他不好意思说出口,太跌份。
那种事,全靠自觉,说透了就没意思了!
“连修然,你不要一声不吭......噢!”
阴沉的男人用行动打断连松雨的话头,身子一倾就把她翻压到床上,自然,这位爷的擒拿术是天生就会的。
体型悬殊,重压之下她两眼上翻,啪啪地猛拍着床单,意思是愿赌服输,就此停战。然而他却不当回事,恶狠狠地继续和她练眼功。很明显,占有欲极其强烈的他是在等她表态了。
“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不要骗我,这点动静你还受得起。”
OK,A计划失败,赶紧上B计划。
“连修然,你......你快起来,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什么东西?”
“都告诉你了还有意思吗?”
有道理。连修然用手肘支起身体,悬在她身上做出了类似平板支撑的动作。
连松雨闭一闭眼,把双手放在睡衣领口,乍一看是在做祈祷,但实际上,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开始解纽扣了。
那件香槟色的丝绸衬衫睡衣,滟光粼粼地敷着她,随着纽扣越解越多,他眼里的冰霜逐渐消散,是一等一的好兆头。
连修然的背逐渐弓起来,方便自己的视线顺着一路扫下去。因为她的手还在缓缓地解着扣子,谦谦君子打算凝神闭气地看完人家所有的动作,他要看透她能展示的一切,他必须确保她不会缺斤少两。
最后一粒珠贝材质的纽扣滑过她的手指,连修然抬眼看向连松雨。
“这是你要给我看的东西?”
眼玻流转的美人点点头。此时无声胜有声,连修然认为她是深谙此道的。跟他打交道那么多年,哪种安抚的方法有效,她想必是很专精了。
“你在贿赂我吗?”
他一对剑眉略显轻佻地飞扬着,眼尾浮出淡淡的涟漪,那不真诚的笑意,和他这个人一样危险。
“我两袖清风,大概没有别的法子哄你开心了。”
连松雨抚上他隽雅苍白的面颊,用双手捧着,专注地和他对视。
“我不吃这一套。”
“你不吃吗?”
连修然抿一抿嘴,离她更近了一点。侧分的发型已然乱了,它们像浓重的黑云一样垂落下来,痒痒地扫过她的鼻尖。她喜欢他现在一脸霜雪的姿态,因为她知道,这男人在冷到极致时,就会爆发了。
他会搞坏她的,他一定会的。
沉重的亲吻压下去,他揉紧了连松雨后脑的头发,迷恋和纵情茭缠,他无力抵抗她。
这一场意料之外的贿赂,除了让她残到连下床都走不稳路,还玻及了地库里等着发车的唐嘉辉。
他看看电子手表上的时间,丧气地靠在座椅上继续吹他的口哨。
或许,连修然接二连三的迟到,是某种表示亲密无间的行为。毕竟,如果真的不相熟,对方又怎会如此放心地把他撂在那里痴痴等待呢?
“对不起。”
“对不起!”
“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们这回连借口都懒得找了。”
唐嘉辉没好气地吊着嗓子挖苦两位人模狗样的主子,他的阿Q精神很帮忙,今天比昨天少等了半小时,已经有长足的进步了。
先送男主人去公司,再送女主人去机场,这前苦后甜的安排井然有序,完全没有冲突。
坐在副驾驶的连修然低头在手机上写完邮件,一手拍上唐嘉辉的肩。
“今晚我五点能下班,你来公司接我一起去超市买菜吧。想吃什么,花雕蒸鱼可以吗?”
“太麻烦了!你工作那么辛苦,我还能好意思让你回家给我整这个?”
“只要有你给我打下手,准备起来还是很快的。”
“行,你拿主意。反正做啥我都爱吃。”
等一等,这其乐融融的家庭对话是几个意思。略嫌多余的连松雨在后座捶着酸痛的腰和腿,目光黯然地瞧着前排两位男士交头接耳的背影。
“羡慕吧,哈哈!”
趁着等红灯的时候,唐嘉辉回头瞥了一眼连松雨。
“只兴你去马德里吃海鲜饭,就不准我和他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吗!”
对她有意见的人不止连修然一人,还有昨天刚翻过美术馆馆藏目录的唐公子。
他这句给我方长志气的反驳得到了大少爷的响应,那面孔冰冰凉的男人也回过头来看她,一根食指顶在金丝边镜架中央,向上推了推。
“我不仅要给他做花雕蒸鱼,我还要做虾子柚皮和姜汁秋葵。”
该死的家伙声线略沉,温文尔雅,说的倒是撕破脸的话。
“说的好!”
唐嘉辉踩着油门,兴奋的笑声不绝于耳。
“我俩天天做好吃的,就不给你吃!”
当真是个迎面痛击,面如土色的连松雨摇晃了两下,往座椅上一横,补觉去了。
大战几百回合的她也的确是被掏空,再使不出力气跟着两个又傲又娇的男丁理论了。
越洋航班历经十七个小时,连松雨再次回到多年未见的马德里。下了飞机收到的第一条图片消息来自唐嘉辉,铺满一桌琳琅满目的酒肴,两人还穿着款式相近的白衬衫,左边的白牙在反光,右边的镜片在反光。
这照片敢情还是专门摆拍的,两位爷的兴致真高。
唉声叹气地将手机收回口袋里,临近夜里九点,在卫生间洗过晦暗的脸,连松雨步出巴拉哈斯机场,去出租车站台候车。
正拖着行李向前走,不料一位急吼吼跑上来的本地年轻男子突然拦住了她的去路。T恤布裤和球鞋,五官端正身材结实,看起来像个十八九的大学男生,不像是来找事的。
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连松雨终于看清了对方手里举着的白色牌子。上面用中文和英文写着她的名字,打印字体方正又清晰,绝对是做过功课的。
“小姐,你走的太快,我没跟上你!”
那男孩说一口语调起伏的蹩脚英语,一头的汗水,手在半空里比划着,似乎很着急了。
“啊,你不要误会,我是来接机的。我叫拉法。”
连修然还给她安排了接机?也不对啊,他那么滴水不漏的作风,怎么会让这种刚放学的毛头小伙来接她呢?
“这个是你的酒店地址吧?”
拉法递过来一张纸,白纸黑字标有她的预订信息。
“酒店没错,但是我没有预定接机,到底是谁安排你来的?”
“哦!这个我恐怕不能告诉你,雇主是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先生,他人特别好,说要给你惊喜的......”
人特别好?只怕是特别阔绰吧!不妙的感觉如同碎石坠入水面,漾出一环接一环的水纹来。马德里,果然是不太平的。连松雨仰起头看天,男孩楞了一下,也一起抬头看。
“今晚是不会下雨的,小姐你放心好了!”
呵呵,瞧瞧吧!这样清纯无暇的孩子,那阴险的刀疤男居然也敢拿钱收买,要点脸吗?
“对不起,拉法,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那怎么行呢!我收钱办事,不能食言的!再说我也不是坏人,一定会把你安全护送到酒店的!”
“你都不愿透露雇主姓名了,我敢坐你的车吗?想一想,假如是你姐姐下飞机遇到这种情况,你会放心她跟着陌生人走吗?”
栗色卷发的拉法想了想,觉得貌似有点道理。连松雨看男孩沉思的模样,几乎以为自己说服他弃暗投明了,可是......
他竟直接对她的后方挥起手来,说时迟那时快,突然就多来了两个瘦高的男孩子。其中一个还戴着胶框眼镜,背着双肩包。一副学习委员的迂腐腔调。
现在打劫的后生也真新鲜,刚刚从大学下课,就赶到机场替有钱的老爷劫人勤工俭学了。
“这是安德烈,这是玛缇亚斯。小姐你稍等一下,我打个电话。”
棒极了,劫匪还带自我介绍的。胶框眼镜名叫安德烈,似乎很紧张,万事开头难嘛!他没有对她动手动脚,而是抓紧了自己的背包带子。他冷冷的眼神十分纠结,不知道应该盯着她,还是盯着她的行李。
“安德烈,你知道如果我在这里叫救命,警察会来找你们麻烦的。”
连松雨压低了声音。
“你......你不会!”
安德烈向前进了一步,这次,他抓住了她的行李拉杆。对方脸上那种戒备自闭的神色倒和年幼时的连修然有点像,会咬人的狗不叫,她知道最好别把这位小哥哔急了。
“来,小姐你来接听吧。”
拉法把手机递过来,他的表情很恭敬顺从,似乎电话那头付了钱的老爷是个狠角色。连松雨接过手机,把它贴在了耳朵上。纯属意料之中,她听到了那久违的,仿佛破风箱呼哈的声音。
“你个贱人不要为难那三个大学生。我只给你一分钟考虑时间,如果再不跟他们走,我亲自过来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