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萍正在冲凉房洗澡,就听到食堂里骂骂咧咧的声音,连忙匆匆穿上衣服跑了出来。
与此同时,吕老板和张青也得到消息,匆匆赶了过来。
吕老板的脸色,比上次张青和白萍打架时,更加的阴沉,简直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欧阳志军,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问打架的当事人,却问欧阳志军,摆明了是想正面了解事情的真相,而不是偏听偏信某一方的言辞。
欧阳志军自两帮人马打架起,就一直不动如山地继续吃着自己的饭呢。这会儿见吕老板问到了自己头上,便面无表情地说:“廖伟挑衅余得顺,嘴贱!余得顺先动手,不理智!”
这番话言简意骸却切中要害,白萍不由得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个平时看着闷不吭声,和谁都不亲近的大冰山,说话还挺中肯。
吕老板对欧阳志军是十分信任的,闻言什么也不再问,大手一挥就作出了处罚:“廖伟、余得顺负主要责任,各罚款十元,其他人记警告一次,如有再犯,严惩不怠!”
廖伟很是不服,叫嚷道:“是他先动的手!”
吕老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服?不服就给老子滚!”
“这——”廖伟愤愤地闭上嘴,心中很是不忿。
白萍瞥了他一眼,目光凉馊馊的,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廖伟拉偏架,导致自己半毁容的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手上传来纱布粗糙的触觉,这张脸,以后就要顶着一条恐惧的疤痕过一辈子了吗?
呵,白萍自嘲地笑着,这样也好,变丑了,就不招人惦记了,也许以后就能过上平静的生活了吧?
工友们早已散去,白萍一个人静静地待了好半响,才举步向余得顺所住的棚子走去。
开门的是余得顺的老乡,见是白萍,他老乡不悦地撇了撇嘴。若不是这个女人,今天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原本以为她只是个单纯天真的小姑娘,没想到也和张青是一路货色,因此他对白萍很是不屑。
这是白萍第一次进到男工友的宿舍,看到这里的情况,白萍才知道,相比起他们,自己的棚子算是不错的了。
男员工四个人住一个棚子,睡的是上下两层的铁架子床,屋里散发着一股怪臭味,东西挤得满满当当,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余得顺睡在外侧的下铺,见到白萍,他先是一怔,然后从床上坐了起来,“你,你咋来了?”
余得顺右眼角下有一块淤青,嘴角也破了,头发乱七八糟的,身上的衣服撕扯得皱皱巴巴,还掉了两颗扣子。
白萍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事到临头,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好半响才挤出一句:“衣服,我给你补补——”
余得顺态度有些冷淡,“不用,我自己会补。”
其他室友总是有意无意地把目光往白萍身上扫,白萍站立难安,“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转身要走,刚到门口,余得顺突然叫道:“等等——”
白萍不解地停下脚步,以目光询问他。
余得顺下床穿鞋,也走了出来。看这架势,显然是有话要说。白萍默默的跟在他身后,两个人来到了厂子外面的马路上,不远处有一棵高大茂盛的榕树。
“我知道你有话想问我,问吧!”白萍首先打破了沉默。
余得顺平时看着笑呵呵的很好脾气的模样,但其实很有原则,是个眼里不揉砂子的人。他有句话在心里憋了一天,不吐不快。
这会儿白萍主动问起了,他更是没有不说的理由,遂道:“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你——吕老板看上你了?”
白萍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他看不看上我,是他的事。我只是个农村来的打工妹,唯一想做的就是通过自己的劳动赚取工资,养活自己和家人,其他的与我何干?”
余得顺的神色激动起来,“你的意思是说,你没有接受他,对不对?”
白萍很肯定地点头,“对,我没有接受,以后也不会接受,所以你可以去告诉那些工友,我永远也不会是第二个张青,让他们不用忌讳我,不用怕得罪我,不用怕我会报复谁。”
顿了顿,她最后说道:“另外,谢谢你自我进厂以来对我的帮助和照顾。”
她的语气很冷淡,随着这些词句自嘴里倾泄而出,心中对于余得顺的愧疚似乎也如水一般,流走了。
她原本不屑解释的,只是看在余得顺从自己一进厂就帮助自己的份上,才破天荒地说出这番话。
现在,话说清楚了,她不欠谁了。在一堆不了解自己,不信任自己的人面前,白萍觉得自己真的没必要理会太多。
余得顺原本欣喜若狂,可仔细回味一下,顿时惊觉不对,“你,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不——”白萍答得干脆利落,然后在心里补充道:我只是失望了。
余得顺不解地看着她,白萍淡然一笑:“不早了,明天还得开工呢。”说着率先向来路返回。
余得顺有些摸不清头脑,只是隐隐约约有种似乎失去什么的错觉。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赵俊霖在火车站蹲守了几天,一天也就赚个五块、十块的。虽然说比在家乡好多了,可他仍觉得应该还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于是他不仅仅是等着有人答应让他代购再去买票,而是事先打听好哪些车次的票难买,一口气买好几张,然后再进行兜售。
这一招果然成效甚佳,有些不太信任代购的,有些稍微有点动心却仍想自己排排队试试看的,在看见票摆在眼前的那一刻,这些动摇的人,一瞬间就被诱惑了。
每卖出一张票,赵俊霖都会根据票面金额,以及发车时间的远近而调整“辛苦费”,从一元到十几元不等。
如此一来,他一天光景好的时候能赚五六十块,偶尔不太走运,也能赚个二三十块,这可比一般打工仔强太多了!
他健谈,和谁都能聊上几句,因此很了解广州这片的工资待遇,一般打工仔月工资也就三四百,甚至二三百的都很多。
赵俊霖非常的得意,浑然不知自己的这种行为在后世被称作“黄牛”,是被国家所不允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