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雪,这场大雪为来年的春耕打好了基础。
老百姓在这场冰天雪地的日子里,蜷在南墙根的草垛旁闲侃。土司外出,一切事物暂由李义掌管负责,李义早早就去处理公务了。
早饭后吉索才从下人的口中得知兰什姐崴了脚,作为好姐妹,她必须要去问候看望一下她。
兰什姐住的西厢房虽然和土司的寝室一个院里,但阿如兰和土司的寝室在最北边的二层小楼上,西厢房却在最南边门口处另外的一个小院中,小院被一个椭圆形圈门隔离,从土司寝室出来,只有快到门口时才会看见里面西厢房中的动静,所以这个角落中的小院落,不仅隐蔽安静,又便利畅通。
吉索来到西厢房里,什姐正在绣花。她的脚还不能走路,于是坐在炕上平静地刺绣。下人们刚刚为她擦拭完药酒,房里弥漫着浓浓的药酒味。
“听说你的脚受了伤,我来看看你。”
“没事,不是很严重,过几天就好了。”
“你在绣什么?腰带吗?”吉索刚提到腰带,什姐的脸色闪过一片暗淡。她低眉颔首淡淡地说:“我在绣枕套,这一生,我不会再为任何人绣腰带了,我的爱只给祁家让,我的腰带只能拴住祁家让。”
吉索听到后心理也很难过,什姐对于祁家让的死不能释怀,她明白她心里的痛苦和愤恨,她也明白什姐委身土司的原因,但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劝说什姐放下仇恨。杀了父母双亲之仇,杀了爱人之仇,怎么能说放就放呢?
吉索轻轻握起什姐的手,两个同时天涯沦落人彼此用心有灵犀的沉默安慰着对方。
一会儿下人端来一碗药,什姐拿起碗仰头就喝了。
“是什么药?治脚伤的吗?”吉索问兰什姐。
“不是!”兰什姐说完脸上划过一丝难为情,她不能告诉吉索这是避免怀孕的药,她不能在这里再怀个孽种。但吉索是聪明人,马上就从什姐的脸上看出了药的特殊性,她也不再去寻根究底。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土司这两天离开了,她喝这个药是为了防止和谁怀孕呢?吉索心里突然出现的念头一闪而过,但后来她也就不去想了,反正她理解什姐的纠结。
……
凌晨时分,李兵从西厢房出来时,大雪还在下着,很快他的脚印被纷纷飘落的雪花掩埋。他回到彩虹庄园继续上炕进行回笼觉,因为全身心彻底的放松他竟然一觉睡到天大亮了。
太阳出来后,把整个粉妆玉砌的土司府照得更加净白明丽。
李兵整装待发后,他来到母亲的房中问候,经过西厢房时,他刻意放慢脚步,然后满怀期待地观察里面的动静。下人们正在扫雪,屋门紧闭。
想起昨晚的事,他的心里立刻奔腾不已,那是个刺激美好的夜晚,兰什姐带给他的是天上人间的奇秒,让他刻骨铭心,也让他堕落成瘾。
李义处理完公事去母亲房里问候母亲,他走进去时家医正在为阿如兰把脉。
“本来已经见好的风寒为什么会突然加重了?”阿如兰拖着微弱的气息问家医。
家医沉思了一会儿后欲言又止。
“你快点说说病情,阿妈为什么突然又加重了?”李义着急地询问。
家医只好含沙射影对土司夫人说:“夫人的身体因为受了阴。”
土司夫人一听,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其实她心里最清楚,就是因为自己受风寒时土司一意孤行的房事让她的身体受阴,她相信运道,她以为自己的晦气是因为兰什姐的狐媚,因为她身上的不干不净,才会经过土司的传递,让她的身体状况加重。
“夫人要好好静养,以后和土司之间要谨慎行之,特别是受了风寒时万万不该……。”家医的话让李义一头雾水,但他还是从两个人之间隐隐涩涩的话中明白了不可言明的原因。
最后李义和李兵一起走出母亲的房间,李义去了自己的庄园了,出来这么久,他想尽快看到吉索。
李兵来到门口,看着哥哥步履匆匆而去,他的心里闷闷的,西厢房的门口还是看不到他一直期待的人,外面是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他突然在门口西厢房的圈门口开始堆雪人,来来往往的下人们看着二少爷稚气未脱的表现,也是觉得情有可原,毕竟这个少爷才刚刚十八岁,昨天在场院里和一群孩子们打雪仗,今天又在这里堆雪人,如此童心未泯的少爷也给大家带来了快乐的氛围。
可是,谁也不知道的是,李兵经过这里时,他的心已经被某些人牵绊住了,但他又不能光明正大走进去看他,为了能延缓在她房子外徘徊的时间,他突发奇想,开始兴趣十足地堆着雪人。
很快,一个美丽的阿姑雪人出现在了大门口,无意而有为的意念下,他把这个雪人雕得神似兰什姐。
别人看出仅仅是一个美丽的阿姑,但只有李兵知道,这个阿姑就是按照兰什姐的形象来精雕细琢的。
李义到了那顿庄园后,英花告诉他吉索去了二夫人的房里,他立刻又折回来,去找吉索去了。
外面太阳正好,透过窗户照在炕上,吉索和兰什姐在房里待得久了,吉索对什姐说:“外面太阳这么好,我扶着你出去看看雪景,雪花盖在金色的树叶上,层层叠叠的甚是壮观。”
什姐也觉得待得久了,今日有吉索陪着,虽然左脚不太方便,但出院门赏雪还是没有问题。
吉索扶着兰什姐,两个人来到院子里。
醉人心脾的蓝天,晶莹剔透的白雪,欢歌觅食的麻雀,粉妆玉砌的树木,一切万物如此明净安逸。
下人为两个人搬来木椅子,两个人坐在西厢房门口,太阳此时将西边照得温暖如春。
阳光洒在两个人的身上,也洒在旁边洁白无瑕的雪上,雪花柔柔地开始融化,晶莹剔透的冰珠闪闪发光,将两个绝色佳人映衬得更加冰清玉洁。
李义走到门口时也看见了李兵堆起来的雪人,他好奇地问:“真好看,我的弟弟还有这个雅兴,说明还没长大。”
李兵沉默不言,他对哥哥还是心存芥蒂,他的心里依旧不会释怀。
李义只好无趣地来到圈门处,他一眼就看见了晒太阳的吉索。
“这场雪下得真好,你们也有雅兴赏雪?”李义冲着里面的吉索和兰什姐说。
“真是好雪,明年又是丰收年啊!”吉索回答。李兵听到对话,他的心里马上狂喜不已,他快速走过来,向着西厢房望去,是的,他刚刚冥思苦想的兰什姐就坐在那里。
他怯怯地走进去,李义也随着弟弟的脚步不由自主走近。
吉索看见李兵,因为上次的事故,让她对他有太多顾虑,她不自在地站起来,毕竟自己在土司府还是一个下人身份,所以她毕恭毕敬向李兵行了礼。
李兵看到吉索,心里还是有一点被耍的恼怒,但因为有兰什姐,他的心中不悦渐渐淡化,他冷漠地瞅了一眼吉索,很快他的眼睛瞟向兰什姐,他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她,他忘不了昨夜两个人甜蜜惊奇的缠绵,她带给他的体验远远超出了爱情带来的幸福感,那是探索身体最完美的放松,让他这个刚刚成年的男人怎能不痴迷。
李兵眼神再炽热,兰什姐还是故意避开他的目光,安之若素地和吉索谈笑风生,似乎昨晚和李兵发生关系的人不是她,她像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局外人,无辜地藐视李兵炽烈的回应。
李兵看着兰什姐一脸的冷漠,他的心里不是个滋味,他以为他俩的身体交汇已经让两个人变成了心心相印,但兰什姐的脸上丝毫找不到任何藕断丝连的痕迹。
他定定望着兰什姐的目光出卖了他的心,吉索很快从他眼中忧郁绵亘的目光中看出他对兰什姐的柔软,他俩一个缠绵追随,一个故意避之而不及,两人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吉索心里有种隐隐不安,自从什姐来到土司府里,她害怕什姐会釜底抽薪去复仇,但吉索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帮助她解脱。
“我在外面堆了雪人,你们不去看看吗?”李兵实在忍受不了兰什姐的冷漠对她俩试探性地说。
兰什姐还是沉默不言,反倒让吉索有点受宠若惊了,这个二少爷第一次正儿八经对她说话,她明明知道他的话是对着什姐顺带的,但她看到什姐一言不发,她很快打破尴尬回话:“好啊!”
“他的雪人的确值得去看看,一个美丽阿姑,我们都去观赏观赏。”李义讨好李兵说着,尽管他也对今天弟弟格外的热情感到吃惊,但很快也就释然,弟弟本来就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所以他迎在前面往外走。
“好不容易二少爷有这个兴趣,我们也去看看。”
吉索说着扶着什姐往门外去,什姐只好一瘸一拐往外面走。李兵侧过脸,对着兰什姐一脸的宠溺。
什姐一看见雪人就明白了是仿照自己的形象堆的,她的心里百感交集,她想套住这个二少爷,然后挑起父子间的隔阂,自己的计划也在慢慢成功实施中,但为什么见了李兵的雪人后她的心里稍稍有点自责,她希望李兵能完全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但发现他对她真的有点动了真情,她又不忍心去伤害这个无辜少爷。
兰什姐脸上显出矛盾中的恼怒,她看了一眼雪雕,讪讪地说:“我还是进屋了,外面太冷了。”她让下人扶着回去了,留下李兵站在原地一脸的茫然。
“我们也回去吧,快要吃午饭了。”李义对吉索说。
李兵没有理会两个人的话,他怅然若失地站在雪雕面前沉思,他实在不明白兰什姐忽冷忽热的表现,他以为两个人有了肌肤之亲,应该早已经是心有灵犀了,虽然他俩的关系见不了光,但也用不着这么冷若冰霜。女人心真是海底针。
吉索和李义踩着雪快要融化的稀软,往那顿庄园走去。
雪人在阳光下变得松软,李兵一直陪着雪雕融化得模糊不清后,他才带着心中的不解慢慢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