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启武帝十一年。
六月素来都是多雨的季节,加之东启又是占据着临海的大国,因此提前一个月就迎来了雨季。
居住在皇城的百姓们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天气,因此出门都是会带一柄油纸伞。
夜间的灯火被朦朦胧胧的雨色笼罩起来,时而有几个晚归的行人走过被雨水冲刷过的青石巷,为这一座繁华热闹的皇城多添了几分温柔,添了一道新的风景。
“老板,来一碗酒酿圆子。”
他对着屋子里头的老板说,从袖袂中拿出来一块碎银子,搁在灶台上头。
他是一个客商,背着包袱四处做生意,路过这个传闻中繁华的都城,却没有想到赶上了这一次雨季,又因为是异乡之人,自然而然是不清楚这素来东启的气候的不是,因此就被淋了一身湿。
这个姓徐的客商,远远就望见这早早就已经关门打烊的皇城店铺,心中不由得懊恼,不曾想到在这样宁静的雨夜中,竟然还有一家是开着门营业的,便过来寻一碗酒酿圆子吃来暖暖身子。
对于他这样风里来雨里去的人客商,用这个暖身子就已经足够了。
后头忙碌的老板连忙答应一声过来,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和往常的中年人一样,他的身姿已经是逐渐的老去了,也不再是当年翩翩公子,圆滚滚的肚皮衬得腰背弯曲了不少,只是这一张容颜却是被岁月洗礼得更加的和蔼可亲了。
姓徐的客商看到眼前的店主一身已经是洗的发白看不出来是什么颜色的衣袍,而鬓角的白发却在灯火下显得更加的清晰,忽然间想起来方才老板的口音。
他说:“您不是本地人吧?”
“这位客官果真是慧眼。”
店主淳朴的笑了笑,也不介意这个陌生的客商和自己搭话。
有着老茧的手上套着一个手套,和他微微显得年老的模样不同,那只手是格外的灵活。
左手捧着一个青花色泽的大盘子,上头正是已经揉好糯米粉,一只手在上头迅速就摘了数十个大小均匀的圆子扔下了煮的沸腾糖水中,水雾使得灯火下的这个中年人十分的干练。
“小老儿是南栾来的人,因为战乱来到了东启安家落户。”
“那是和在下同乡了不是。”
姓徐的客商似乎微微显得有些惊愕。
“客官莫不是也是江南人士,这口音听起来倒是极为熟悉的。”
店主也笑了笑,这样自来熟的歌这个姓徐的客商说话。
从业十多年以来,他也是不止一次遇见一个和自己同乡的南栾人,只是他们大多是不怎么喜欢东启人士的,因此极少和自己搭话的。
也难得在他乡遇故人,还愿意和自己主动搭话的。
“的确如此。”
姓徐的客商点头说,“这些年在下也是已经有数十年没有回到故乡去看一下过。
真不知道如今的江南变成什么样子了。
难得在下没有随着时间的过去而忘记了,竟然是还记得清清楚楚的故乡的景象,翠绿色的柳树随风飞舞,在空中勾勒出来天上的云彩模样。
还有一些孩童,喜欢在春日时节的时候放风筝,于是天空上面都多了一道别样的风景。”
店主也叹了一口气,“是啊。”
“若不是因为当年的战乱,导致了当年的那一场颗粒无收,加之那一年又是非常大的雨季,大水过后整个富饶的江南,都已经是一片荒凉的景象去了,瘟疫蔓延得很快,整个小镇不复当初的繁华了。
若不是如此,我也不会舍下来居住了多年的故乡,来到东启这个陌生的国家安家落户,重新认识新的邻居。”
“有些地方住久了,就是有感情了,就算是再好的东西也是弥补不了。”
姓徐的客商也是终年极少可以归家的,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不知道走过了多少个国家,活着那些时时不同的民俗风情,他心中还是觉着还是江南好。
至于为什么这个同样和自己挂念着故乡的老板不愿意回去故乡,或许也是和自己一样,有一个无法言说的理由,堵在心口,说不出罢了。
沉默片刻。
这个姓徐的客商思绪也逐渐飘远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静谧中破空而来的声音,整齐划一的马蹄声打击在地面,在这个温柔的雨夜中显得格外的突兀,竟是生生的将这恬淡的感觉尽数破坏了干净。
来人是一群披着铠甲的皇城禁卫军,往日巡城的禁卫军是第一次全部集合在一起出现的,但是纵然如此,在整个东启看起来也是不容小觑的存在的,他们基本上都是经历了严格的训练,参加过无数次的残酷的战役,手中的鲜血都不知道用清澈的水洗了多少次了。
客商微微蹙眉:“这是怎么了,今夜皇城怎么会出动这么多的兵力?”
“应该是那位无双帝姬又出事了。”
店主不在意的说,眼神看都没有看那些一身煞气的禁卫军。
仿佛在自己的眼中,那些人不过只是雕塑罢了,无论做出来什么样的事情都不会打扰到他煮着这一锅酒酿圆子。
“想来客官也是不知道这一位无双帝姬的,她可真真是一点都比不上自己的长姐帝清歌。
人家也不过只是大了她一个虚岁,就已经是灵皇初期的修为了,而她如今却还是一个小小的灵士都不到的修为。
而且还是一点都不知道安分守己的,日日都要惹出来一点事情来,胸无点墨也不知道好好的修养。
真是可惜了这无双的封号。”
那个店主说,在说着这些皇族秘辛之时就感觉好像是再说自家的小子不听话一样的漫不经心的语气。
这一位姓徐的客商眼神微微有些晦暗,只是还没有等到他将那一席话问出口,店主就是从锅头里面舀出来一碗酒酿圆子递过去了。
“客官,莫要管太多事情,否则祸从口出。”
“这是小老儿当做是遇见一个故乡人的劝告罢了。”
姓徐的客商也不好说什么了,他只是望着那边的禁卫军在皇城中四处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