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冰雪而来,一身银色铠甲已经不复昔日的光滑,满是兵刃交织的划痕。
本来用红绳梳起来的长发飞舞在这秋天的黄昏中,衬得白皙的倾城的容颜更加的苍白,一条浅浅的伤痕就在其上,而一双狭长慵懒的眼眸,此刻剩下来的只是黯淡无光,但是那样的黑暗中却有一点微弱的光芒。
微不足道,却是不容小觑。
素来经历过了北方的冰冷雪色的她,本是不会惧怕这秋日的风。
然而,君离殇这个时候却忽然感觉很冷,冷到了骨子里去。
“为何要杀我?”
她唇角挽起来笑意,心中却是生疼的,望着那个城楼之上白衣胜雪的年少帝君。
“你太不容易控制了。”
帝君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只是如此开口。
不容易控制………
这可真是一个笑话啊。
君离殇垂下眸子极轻极淡的叹了一口气,微弱的消散在风中。
她为他的大业披上了银甲,执起来一柄玄色长枪,一张素来娇艳的容颜染上了北方的冰雪,指尖也不再是柔嫩的模样,布满了老茧。
这些年以来,她从未把自己当成一个女子对待,每日里面活着的都是战场的烽火狼烟,身上不知道多了多少的伤痕,都是为他所谓的国家受的。
可是她不在乎,哪怕什么都不在乎。
只要时光荏苒那个一身白衣胜雪的少年,还会笑着看她就好了。
是吧?
只要你我两情相悦,你稳坐这尊荣帝位,我为你护这千里江山,便好。
她要的不多。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从未嚣张跋扈,安分守己在边疆为他开辟国土,到头来如今却是变成了图谋不轨。
她荒唐了不知道多少的流年似水,不复那年少女,眼角被风吹得逐渐深刻,为他守卫他所在乎的这一片土地,为什么到头来却变成了她通敌叛国。
纵然测天下人误会,君离殇都不在乎。
她只是在乎他对她的看法。
可是……
为什么?
仅仅因为她,不容易控制,她就是一个需要铲除的存在。
“这样的理由啊。”
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本就受了重伤,不过只是因为想问一句,为什么要如此待她,因此才撑着来问。
因着想要知晓真相,她一切的,都不愿意放弃。
没有想到,当真是如此。
君离殇咳出一口血,凉凉的笑了,“你可曾是还记得,当年你说的话?”
南栾帝君眼眸中似乎有别样的情绪,可是他最后还是说。
“何必提起来当年,当年也仅仅只是当年,再也不可能是如今了。
本帝和你,都不再是当初可以随意的皇子和将军之女,而是帝君,和位高权重的将军。”
“怪只是,当年,本帝看错了人,你也看错了。”
君离殇微微一愣,垂下眼眸。
眼前的朦胧更甚,窒息缠绕在脖颈的一寸寸。
她不曾知道死亡的感觉,但是。
他竟然说,怪当年,他看错了她么?
十年前是谁说的,她都快要不记得了。
是谁一抹白衣胜雪,在将军府中的那一棵梨花树下望着她,唇角是如沐春风的笑。
那双眼眸中仿佛有着碎落的星光,而不是如今的看不清,承不起如今的颜色深深。
她还记得他说的话,永生不忘。
“以后待我登上帝位,我必定会以江山为聘,许你一场盛世花嫁。”
君离殇当时也只是笑了笑,“我应下了,那个时候,希望你还是待我如初。”
后来就没有后来啦,她成了帝国第一女将,却仅仅只是一个没人敢娶的母老虎。
他荣登帝位,尊贵无双,坐拥锦绣江山。
当年的少年少女的身影渐行渐远,她竟是再也跟不上他的脚步。
没有承诺中的一切,什么都没有。
但是没关系,只要我陪在你身边,无论是以什么样的方式,都好。
彼时她这样的,眯着眼望着阳光下的少年帝君,如是想。
却不知往事果然不堪回首。
待她如初,这样的话,可真的是笑话。
她为何就信了。
为了这江山,他竟然什么都愿意做啊。
陌璟澜。
不是你看错了我,而是我,从未看清过你。
她缓缓合上眼眸,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白衣胜雪的少年,那张容颜,已经是逐渐看不清了。
但愿有来生,不复相见。
但愿有来生,你做我,我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