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不是疯子。”金万笑道。
萧羡皱了皱眉,道:“我其实和你没什么可谈的,你这样不觉得讽刺么?我和一个杀母仇人气定神闲地聊天?”
萧羡话虽如此,可此刻对金万却是毫无怨恨之情,不知是不是疯子当得太久,连正常人的情感也没有了。
“我真没想烧了兰桂阁,当天我去兰桂阁找你,你娘一反常态拼了命地拦着我,我气着,和她争,后来被打了出去,真是头一次那么狼狈。后来兰桂阁闹了瘟疫。”
萧羡紧盯着金万,道:“那你的意思是有人请你去烧了?”
金万答道:“不是。我本想去看看你有没有出事,但是进去没找着你像走火入魔了一般,气愤无比,你娘也是怒气冲天,又闹了矛盾,我一冲动,就给烧了。可是我确实是没吃过什么毒药,找不到暴怒本源所在。”
这话入了萧羡的耳朵实在是觉着不舒服,金万速来不是冲动的人,可若金万说的是实话,那么还真有蹊跷。
没吃过什么。倒让人想起了迷香这种东西。
萧羡问道:“你去时可有焚香?”兰桂阁因为有花香,所以是从来不焚香的。
金万想了想道:“好像有!”
萧羡叹了口气,知道查不下去,心想:“所以罗巷的人对我避之不及不是因为觉得我鬼还魂,而是因为觉得我有瘟疫,甚至他们觉得,你做得对。是这样了。所以那个陌生的兰桂阁,是金万为了赔罪修的?”
罗巷的温柔,和兰桂阁一起,灰飞烟灭。留下的只是一把琴,和一个人。
“姐姐你好了没有,我找不到东西玩儿了。”俞非晚忽然从门口探出头来道。
“差不多。”萧羡对金万道:“但愿你说的是真的,金万,琴还给我。”
金万回屋取来琴,递给萧羡时忽然想起来什么,道:“对了,阿羡。我整理尸体时,发现花零和花汝月不在。不知是尸体被焚毁还是逃过了一劫。”
“你第一次异常,她们在否?”
“不明。”
“知晓了。”萧羡又问道:“你如何知晓我不是疯子?”
对于这个坚信她不是疯子的仇人,萧羡不知该持何种态度。
“笑容。”金万道:“三年前夜里我被父亲酒醉打出门,缩在街头时,你对我笑。不是傻笑。”
萧羡点了点头,起身要走。
“阿羡……”
“你就当萧羡死在了火里罢。”
金万一人的说辞是不可信的,她离开的这段时间怎的就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兰桂阁被焚毁,舒家原配夫人去世,还有楚魏,楚魏也不知所踪。萧羡又再问了舒寒。
“他说的除了在里面发生的我不明以外,外面的我是知道的,确实如他所说,传兰桂阁有瘟疫,而且那段时间确实好些人去找花零却无功而返。”舒寒道:“我其实也问过那日随着金万的人,他们也说有怪味。闻着躁。”
花零是花魁,花汝月总是跳舞的样貌平凡也无人去寻,这么说来花零确实是不在。
俞非晚眨着眼睛问道:“不会是那个花零搞的鬼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
萧苏仙仍是觉得不可能,花零平日与自己的娘亲也交好,总不像是假的,只是如今好歹是有了方向:找到她,一问便知。
“金万说的可能半真半假的或许是故意支你离开去寻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踪迹的人。”舒寒道。
俞非晚拍手道:“这个好办,我会问梦,什么都能套得出来。我可以帮你。”
萧苏仙一手斜抱着琴,琴靠在她的肩上,纤细的手指抚了抚绷紧的琴弦,没有弹出一个音。
门又被用力推开,微微晃动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刮地声,划过一道更长更响的细声后,那个少女又走了进来,这次门外有了许多的人,这个少女,名叫舒烟。
“你带着白无邪来,就以为有人能给你撑腰了?”舒烟带了人已毫不畏惧。
俞非晚笑着摇了摇头,果然是娇生惯养,孤陋寡闻。只听过白无邪的恶名,没听过白无邪的事迹,能屠村能抵抗朝廷派出的五百精英难道还怕这几个骨瘦如柴的烧水工么?
“白无邪不是她带来的。”萧苏仙道。
舒烟鄙夷地看着萧苏仙,她比萧苏仙矮,要抬着头,她后退了一步,道:“你还带了个不三不四的人,我听阿娘说了,这是个妓女。”
萧苏仙忽然想起来很久以前,舒寒第一次来找她时,童言无忌。
“我娘说你娘是个妓女,你也不是什么好的,不让我与你来往。”
萧苏仙心里默念:忘掉吧,忘掉吧。当初也是这样对自己说,所以已忘记自己回了一句什么话,好像什么也没说吧,只是舒寒也忘了这句话,听到她吃糖葫芦顺口说的好吃,就一直给她送糖葫芦。
萧苏仙叹了口气,道:“我不是。我只是住在那。”
舒烟“哦”了一声,又对舒寒说:“不论如何,你没把我要的牡丹给我。”
俞非晚犹然,笑道:“不如我用外面这群人的血给你染一片红色的花海如何?”
舒烟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好像又怕被俞非晚看到。
舒寒把萧苏仙和俞非晚支走,说想自己处理。
舒寒缓缓道:“我不是你的丫鬟,舒烟。我才是大小姐,你不过是个两个发情的野兽生下来的野种。”
舒烟笑道:“你不必提醒我,我知道啊,可是那又如何?现在我娘才是舒家主母,好姐姐,你的好日子已到头了。是吧?”
“舒家主母,自始至终只我阿娘一人。”
“呵,你问舒老爷答不答应。我猜你要和那疯子一起走吧,这里你如何待得下去,成日面对两头食肉的野兽,还有我这个无理取闹的野种。”
“自然。就是跟着白无邪也比看见你们好得多。”
“你们什么时候走呢?”舒烟一副期盼模样。
“等阿羡处理好事情,到时你怎么在爹面前诋毁我我都没所谓。”
舒烟从腰上将钱袋取下,递给舒寒。
“作甚?不要。”舒寒冷声道。
“你要是不要我就告诉爹你要走的事情,他一定不会让你离开。”
“他只怕巴不得我走。”
“他会打断你的腿,说你生是舒家的人死是舒家的鬼。”舒烟把钱袋丢在舒寒桌上。
舒寒低头不语,舒烟顿了一顿,道:“我走了。”
木门缓慢刮着石地,最后“砰”地一声被砸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