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府。
白帝城是金家践政,舒家在其次。大概是仇人见面分外红,舒寒说起金家都觉得来气,不过也与金家干的那档子事脱不了关系。
“金家就是人做不好,成日想着美人钱财,德性!”萧羡是头一次听舒寒骂人,却不想竟如此的滔滔不绝,“干的什么事情都猪狗不如,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娘胎养的,一张烂脸我都觉得恶心,是个什么人呐……”
俞非晚却听得津津有味,萧羡想到今日急忙拆下的白绫,而且她进来舒家这么久了,也不见舒家主母破门而入把她撵出去。舒寒的房间好似也少了许多陈设。
“阿暖……”
舒寒被萧羡喊得愣了,眼泪夺眶而出,呜呜咽咽啜泣着道:“你说他的七窍玲珑心怎的就被钱眼堵住了……”
这一句,不像是在说金家。
萧羡道:“最近死了好多的人。”
俞非晚两手撑着脸,笑道:“我见过死更多的人呢。西边的山上,一夜之间,一村的人都死了。我娘那个从我生下来就没睁开过眼睛的女人也终于死了。”
舒寒拭去眼泪,看着俞非晚,不明白为何她还笑得出来,也不明白为何她不在意生死。
“你是……?”
俞非晚一字一句答道:“我是白无邪。”
舒寒想起来关于白无邪的传闻,没再说话,俞非晚见着舒寒眼里迅速闪过的一丝厌恶和畏惧,感到些许忧伤,却隐藏得极快,无人发现。
门猛然被推开,一个衣着华贵且缀了满身的珠宝的少女推开了门,不过十二三岁。
少女皱着眉撇嘴道:“舒婼暖,谁许你带人进来的?我说我要的牡丹你备好了么?”
萧羡回头只见舒寒埋着头,恨不得要钻到桌底下的样子,便回过头来,漫不经心地抬茶壶倒茶,道:“牡丹啊,纶湘京有,你自己去吧。”
少女眯了眯眼,道:“我使唤我自己家的人关你什么事?”
萧羡将茶水泼到少女脸上,少女惊恐地瞪着萧羡,又急忙抬起袖子擦脸,看着萧羡一脸淡然更是生气,吼道:“你有病啊?”
萧羡举着茶杯端详,转身问舒寒:“冷水?”
舒寒在她泼水时就已把头抬起来,不经意地笑了笑。萧羡又道:“那实在可惜。”
少女叉腰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一直在旁坐着的俞非晚抢着问:“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少女一脸不耐烦地看向俞非晚,只见俞非晚的灰色外衣颜色迅速褪去,直到一身素白。少女却急忙夺门而出。
她还不跑,等死么?那可是白无邪!白无邪最大的特征,就是衣服会变白。
“这种地方也亏得你待的下去。”俞非晚起身上下打量着屋子道。一身素白也逐渐变回灰色。
萧羡说道:“多谢非晚姑娘了。”
“又不是帮你。”
萧羡道:“清净不过一时,她过不了多久就会找人来了。对了,阿暖,她是谁?”衣着华贵又如此骄横,定不是寻常人家。
“我妹妹。”
“你不是独女么……?”
舒寒冷笑道:“男人总是管不住自己,舒临不知道哪里惹的桃花,竟这么大了。惯出这么一个大小姐出来之后他只怕一直等着我娘死呢。”
舒夫人,死了。
如何死的都已不重要了。
在罗巷人眼中,舒家老爷舒临一直都是一个君子,而舒夫人蛮横无理。就连初时舒寒带着糖葫芦来找萧羡“谢恩”,舒夫人因为萧羡的身份极度反对,也是他鼓励着去的。品性高洁。
萧羡初时也如此觉得,后来长得大些,懂些事,才看出来舒夫人从未厌恶过她,她嘴上说舒寒不该去见萧羡,却从来没有真正阻止过,无非就是拖拖时间,那她为何如此,大抵是为了舒家所谓的名声吧,若是纵容,就要有人说闲话了。
“你若愿意,就和我同路吧。”萧羡道。
“那你们去哪?神界?妖林?”俞非晚问道。俞非晚满心满意,都觉得萧羡不是人族。
萧羡问道:“还不知,你念的诗说琴未毁,在何处?”
“金堂之上,金家主厅。什么都烧了个干净,倒唯独那琴完完整整地摆着。”
“要否与我一起?”萧羡问舒寒。舒寒摇摇头,说留在这等她回来就一起走。倒是她弄不明白为什么俞非晚一直跟着她走。
“我们去金家后墙吧,我翻墙翻得惯。”俞非晚道。
“我们是去要东西,又不是偷东西。偷偷摸摸作甚?”萧羡道。
“啊……好吧。”
可俞非晚还是去翻墙了,说金家的墙高,翻着好玩。活像个孩子。
金家正门守的两个护卫见着萧羡,首先是惊讶,惊讶萧羡活着,惊讶萧羡不像疯子。
萧羡道:“请见,金少爷。”
一个连忙跑去通告了,谁不知道金少爷喜欢萧羡啊?
不时,便从里走出一个穿着金色锦袍的胖子,袍子上绣的金龙神采奕奕,金万丧着脸,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小声道:“阿羡啊。”
萧羡冷面道:“琴。”
金万一副令人恶心的委屈模样,“你来找我,就为了琴呀?”
“那不然你把我娘还我,或者我捅你几刀?”
“阿羡,抱歉。”
“琴。”
“在里面。”金万进门,萧羡也跟着进去,她怕什么?拿到了琴,这些人族,能对她做什么?
金万带着萧羡直接到了大厅,萧羡并没有看到她想要的东西。
“少爷!少爷!”一个小厮灰头土脸地跑进来,喊道:“厨房走水了!”
金万瞪了金家管家一眼,管家屁颠屁颠地溜了。萧羡知道是谁做的,——除了俞非晚还能有谁?厅上就剩了金万和萧羡两人。
“阿羡,其实我烧无名阁也是迫不得已。”
所言无名阁,即是兰桂阁,初时说烟花之地,怎能以兰桂此等高洁之花命名,拆了兰桂阁的牌匾,换上了无名牌。方才见新兰桂阁是有字,所以才知那不是兰桂阁。说到底,还是金家过分“清高”。
萧羡不耐烦,她半点也不想听这凶手的解释,只强调道:“琴。”
“你和我坐下聊一会儿,我一定把琴完好无损地还给你。”金万大跨几步,坐到了正堂的椅子上。
萧羡想了想,看他没有打算现在就还,就算是拖时间,也只能先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