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父找来的时候,她无异于是惊讶的。说实话,她已经八年没见过这个男人了。男人胡子邋遢,衣服也是陈旧泛白。只是比八年前更苍老了,他的眼神中杂糅着疲态。
“莫约。”苏父看着衣着干净的女孩,一声不响地搅拌着咖啡。
“你被他,养的很好。”苏父看着她,有点满意地点了点头。
“自然比像狗一样关在铁笼子里养得好。”呯得一声,不锈钢汤匙打在陶瓷咖啡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你好歹姓苏。”苏父气愤地站了起来。
“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不行苏,说吧,要多少钱。”莫约突然有点头疼,八年的相处,让她的行事风格和程洛禹有些相似。
用钱能解决的事情多说一句。
“我就不能单纯地来看看你吗?”苏父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
“多少。”她打断了他的话,又问了一遍。
“五万。”
“这么多。”莫约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这里是两万,密码是。”她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抽了桌面一张餐巾纸写了一串数字,递给了她,”还有三万我过几天打给你。”
“以后别再找我来还赌债。”父女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愉快地结束。莫约眼眶有点湿润,她看着那张苍老的脸,就想起她那暗无天日的童年时光。
皮带抽打在她的身上的痛感清晰而深刻。
潮湿发臭的铁笼子成了她时常睡觉的地方。
时常吃不饱的状态下让她瘦骨嶙峋。所以,当她开始伸手拿面包的时候,她就决定让心底的阴翳毫无顾忌地增长。
所以啊,其实她骗了他,宋爷爷根本就没有教过她写毛笔字,那个没怎么出过宋家大门的文学泰斗,拜访的人向来都踏破门槛。她甚至没见过他几面。
反而是宋奶奶,有时候过年过节会端出一碗饺子来。
那是她唯一的温暖啊。可是,她奉若光芒的温暖。也只是宋奶奶的举手之劳。
至于母亲,这是一个禁忌的词语,至少从她记事开始,就对这个女人的印象知之甚少。
“莫约姐姐,你有空吗?”一出咖啡馆,顾尘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有事吗?”她应付了苏父,已经没什么力气再去应酬另外的人。刚开始,她是对顾尘抱着欣赏的态度,她原以为他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可是,顾尘这个人,看似单纯无害的样子却让莫约觉得他其实在背后隐藏了太多的秘密。并且,也给自己带来了太多的麻烦。
“好,约那里。”她缓缓说道。
“姐姐,那天吓到你了。”顾尘手里拿着调色盘和画笔,宽大的T恤染上涂料的颜色。看起来像她当初遇见的男孩。
“对不起。”顾尘放下颜料盘,挠了挠头,说道。
“不用了,喻琬琬已经还我钱了。”莫约摆了摆手。
顾尘似乎要着急解释的样子:“姐姐,你知道的,我明明没有那个意思。”
“其实,顾尘,我这个人很懒,很怕麻烦。”她看着他,眼神专注而认真。
“程哥哥如果真的做过那样的事情,我很抱歉。”她推开欲上前的他。
“没有别的话了吗。”他看着她,非常平静,似乎早已料到这样的结果。
“嗯。”她点了点头。
顾尘突然惨淡一笑:“那,打扰你了,我不该进入你的生活的。”
其实她真的很想安慰他,可是,她一想到那种精致的娃娃脸,嚣张且具有攻击性,抽走她手中钞票的手微微颤抖。
想起这个,她就微微的瑟缩了一下。
晚上回程家老宅的时候,程洛禹还没有回来,问张姨的时候,中年妇人突然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少爷这孩子突然开窍了,他去相亲了,听说是宋夫人介绍的。”
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其实说实话,她之所以可以因为画画这件事情和程洛禹闹了很多次,完全是仗着程洛禹对自己的宠爱。
金钱是他给的,精神也是他给的。
她又有什么权利过问他的私人生活呢?想到这里,她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一双大手偷偷为自己盖好被子。
“你回来了。”莫约在半醒半睡中嘟囔着。
“嗯。”程洛禹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倦懒。
“相亲怎么样?”说到这个,莫约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程洛禹缓缓地说:“我和对方说,我结过婚,带着一个女儿,人家嫌为有女儿,所以没成功。”
看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些胡话,莫约有点脸红:“我不是你女儿。”她小声反驳道。
“好了,睡吧。”程洛禹摸了摸她的头。
“嗯。”她点了点头。
苏父拿着莫约给他的银行卡连夜赶回了缑城,他看着那个不甚熟悉的女儿,神情高傲而淡漠。:“真像她倒霉的妈。”他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突然,家里唯一的一台通讯设备响了起来,年迈的固定电话发出了粗粝的叫声。他提起,骂骂嚷嚷道:“大半夜的,摧魂啊。”
“苏老头子,筹到五万块钱了吗,老何不和你计较,他的场子你都敢闹事,问你要五万算是便宜你了。”是一个中年男人。公鸭般地大声叫唤着。
“我过几天一定拿来给你。”苏父的目光像布满一层灰霭,岁月早已将这个原本像豺狼一样的男人打磨的只剩下苟且求安的欲望,至于那天在赌场的血性为之……他自己也惊讶,竟然是为了自己那个冷漠的女儿……
“老苏,你那个小丫头片子,当年卖给程家,有不少钱吧。”一群中年男人肆意开着玩笑,肆意地对他的女儿评头论足。
像评价一件货物。
“你现在生活不好过吧,反正你女儿在城里侍奉有钱人家的公子哥。”赌场的老板名叫老何,他露出一口大黄牙,常年淫浸在小市井不务正业的村民,自然会着最下流的黑话。
所以,拳头挥出去的那一刻,他是本能而动的。
可是,因为她那个自以为是倒霉的妈,他其实从来都没有对她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