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颍说道:“沙先生对我提起,那位第二次修史的黄博士,乃是文藻馆里有名的学者,又是第二次修订史籍的负责人,很有名望。当时,沙先生看了黄博士论述七后族的文章之后,就觉得有些牵强。可是,一来呢,因为当时自己年轻,心想,黄博士毕竟是老专家,学识渊博,自己有所疑问之处,当是因为自己的功力不足,查阅资料尚不全面,还要再而认真学习。另外,黄博士既然是这方面的权威,自己贸贸失失地提出质疑来,搞不好的话,跟人家闹起来,最后还不是自己吃亏?所以,绍棠就没有公开提出自己的质疑,而是更认真地查找资料,研究这个专题。就这样,又过了五六年,绍棠又不是专职的学者,只能利用业余时间研究,自然进展比较缓慢。可是,绍棠又说,关于这个七后族的问题,自己基本上已经翻遍了文藻馆里的大部分相关史料了,纵然还有遗珠片羽,帮助也不会很大了。绍棠说,经过这几年的研究,他越来越怀疑黄博士的结论了。”
“那么,这位沙先生向黄博士提出挑战了吗?”
郑文颍摇了摇头,说道:“绍棠经过这些年的研究以后,反而很佩服黄博士的学术功底了,绍棠说,凡是自己查阅过的资料,人家黄博士早就查阅过了,这份耐心,就是一般的学者们比不了的。”
“是吗?既然如此,这位沙先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沙先生说,只是在如何利用资料上,他不同意黄博士的观点。例如说,七后族里,有一个斜林氏,根据黄博士的研究,这个斜林氏的始祖,乃是即靡王的一个分支亲族,最后一任即靡王阴谋造反,败露之后,全族都被吁也摩图大单于处死了。于是,就选中了这位疏属斜林氏,继承了即靡王。黄博士的结论是,斜林氏就是即靡王,仅仅只是换了一个名称而已。”
“噢,噢!”普努尔丁听得有些糊涂,但还是在努力跟上郑文颍的思路。
郑文颍又道:“当时,绍棠只是觉得黄博士的结论有些武断了,许多推论还是颇可置疑的。不过,绍棠也找不出更具体的证据了,如果贸然提出异议,很难服众,所以,此事只得做罢了。若非机缘凑巧,也许,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绍棠每日里上班下班,业余时间读读书,找一个门当户对的读书人家的女儿做妻子,平安度日,以他的本领,应该也在州府里可以混得不错吧。不像现在这样,一对鸳鸯同处一地,却不能团圆,也不知最后的下场如何,唉!”
“什么机缘巧合啊?”
“嗯,后来,绍棠得到了一个机会,出使上官部落,得了上官老狼主的信任,请求州府把绍棠留在本部落任职。州府自然很高兴,便命令绍棠接受了上官老狼主的聘请。这下子,绍棠仿佛一跤跌倒,拾起个金元宝,便又把从前的研究重新拾起来了。”
普努尔丁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上官大帐,与匈奴人的交往十分密切,那位沙先生既然做了上官老狼主的老师,又深得上官老狼主的信任,利用上官氏的势力,搜集一些匈奴人的情报,应该不是难事。”
“正是,”郑文颍笑道,“而且,若是搜集现代的匈奴情报,自然比较困难,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可是,沙先生想要搜集的是数百年前的故事逸闻,他又舍得花钱,自然没有买不来的好货色。绍棠说,这些年,他足足收集了五大书柜的相关资料,仅仅在七后族这个问题上,就足以反驳黄博士的论点了。因为有关于斜林氏的资料最为丰富,最有说服力,所以,绍棠的这篇论述便以斜林氏的考据为主。绍棠一连与我谈了七个晚上,还没谈完呢。若非临事意外,我不得不离开上官营地,还不知要再谈多久呢。”
普努尔丁可不是一个有志于做学问的专职学者,他之所以对吁也摩图大单于的故事感兴趣,是希望学习到这位前辈英雄的智慧、韬略,从而有利于增长自己的见闻,能够更好地管理自己的部落,如此而已,是很有实用主义倾向的。所以,听到郑文颍罗罗嗦嗦地讲了这许多做学问的气闷事,渐渐地没了兴趣,有些困倦了起来。
郑文颍看到普努尔丁的情绪渐渐低落,稍一皱眉,便猜出了他的心思。于是,郑文颍说道:
“普努尔丁公子,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有关于这个七后族的故事,其实,对咱们绵薄山三部联盟也是颇有启迪作用的。否则的话,我也不敢拿这些琐碎话来来打扰公子的清听了。”
普努尔丁立即提起了精神,连忙说道:“我对这个斜林氏很感兴趣啊!那七个夜晚,沙先生都对你说了些什么?你还都记得清楚吗?请你一定要讲给我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