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伽南一愣,没想到会从他嘴里听到西唐两个字。
“师父,你,你为什么要去西唐啊?”
韩湘子摆了摆手,很是随意的道:“就是想到处走走。刚好遇到一个商队,说要去西唐边境的城镇做生意,我一时兴起就随着一起去了。感受一些别国的风土人情也是好的。而且也可以学学别人的长处嘛。”更何况西唐和凤歧国的很多东西看似相同,但实际上却是不同,医术上来说也是如此。
周边的国家他年轻的时候陆陆续续的也去了不少,见识了很多,这对他医术上的增长是很有帮助的。
阮伽南点了点头,问道:“师父,那你知不知道西唐有一种……大概是毒?可以加入到了首饰什么的之类中,若是人长期佩戴了就会影响到人的身体健康,而且一般的大夫看不出来?”
“你问这个做什么?”韩湘子有些奇怪的问。
阮伽南想了想决定还是把那首饰拿出来给他看看,反正他也吃饱喝足了。
“师父,你等等。”她说着站了起来,亲自去房间里将那套头面和皇后给的簪子拿了出来。
“师父,你看看这些东西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韩湘子见她神色有些严肃凝重,也认真了起来。
他拿起桌面的首饰仔细翻看了看,又凑近鼻子前闭上眼睛,凝神闻了闻,然后眉头一皱。放下又换了一根朱钗做了同样的举动。检查完阮伽南那套之后他又拿起了皇后的那几根簪子看了看,闻了闻,最后才神情严肃的问道:“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
阮伽南避重就轻的道:“是别人送的。”
“胡闹!到底是哪个黑心眼的给你送这些东西,这不是想害死你吗?”韩湘子面色一沉,怒斥道。
“师父,你到底是有没有看出来是什么问题啊?”
韩湘子闻言瞪了她一眼,很是不高兴她居然质疑自己的能力,“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了?这些对你师父我而言就是小把戏,怎么可能难得倒我?”
“那你倒是说说是什么问题啊!”
“你给我坐下,我好好的给你说道说道,让你晓得这其中的厉害。”
阮伽南忙一屁股坐了下来,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模样。
“这些首饰里面确实是加了东西的。在首饰一开始,就得先把一种名叫观音草的药汁加入融掉的金银里,然后再做成首饰的样子,最后再放在这种草的浓汁里面浸泡一年半载的,拿出来晾干,最后才变成这样。这种草如果只是单纯的使用,毒性就不是很大,但是如果加在金银里,融为一体,就会变成剧毒,而且常人难以检查出来,气味也几乎不可闻。只有像我这种厉害的人才能看得出来这其中的的奥秘。”说到最后韩湘子还是忍不住赞了自己一把。
阮伽南这会儿可没功夫跟他说这些。
这个什么草的,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而且怎么这么奇怪,单独用毒性就一般般,不强烈,若是融入金银里就变成剧毒了?
“师父,你倒是说说这毒有什么危害啊!”这才是最重要的吧?哦,还有更重要的,那就是这毒他能不能解。
“这毒的危害……”韩湘子说着突然一顿,盯着她问道:“你先告诉师父,这首饰你戴过没?”
阮伽南点了点头,韩湘子面色一变,她忙又道:“就是戴过一两次而已!”
韩湘子这才又松了一口气,“一两次倒是无所谓。”他看了看桌面上的首饰,“看来这套就是你的了。那另外的又是谁的?这两套首饰应该是出自同一个人或者是同一个地方,里面都是加了观音草的。但是你这套里面的毒性挥发得不多,可是另外一套的,里面的毒性已经挥发得差不多了。也就是说,如果是有人经常戴这首饰,那戴首饰的人此时应该是中毒了。”
阮伽南心里一沉。
母后果然是中毒了。
她急忙问道:“师父,那你快说说这毒到底会对人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啊!”
韩湘子微微叹了一口气道:“这毒对男人来说并没有什么伤害,但是对女人来说却……若是年轻的,还没有成亲的女子长期佩戴加了观音草汁的首饰,便会不孕,时间越长,将来能生下子嗣的可能性就越小。而且与之同时这毒会慢慢的一点点的渗透到人的身体里,会慢慢的侵蚀佩戴之人的五脏六腑,让人的身体日渐变差。一开始或许只是偶尔咳嗽一两声,有些头疼,又或者像是上火,感风了……越是到后面就越是日渐虚弱,如同病入膏肓,最后药石罔效,一命呜呼。”
阮伽南这下面色都变了。
刚才师父说皇后的那些首饰里面的毒性已经挥发得差不多了,那岂不是说母后……
注意到她面色异常,韩湘子眉头皱了皱,问道:“乖徒儿,这毒性挥发得差不多的首饰到底是谁的?”以至于让她这么担心。
自己这个徒儿他可是十分了解的,和他一样,不是什么随便同情别人的人,对身边的人,若不是让她上了心得,她也绝对不会付出自己的关心和情感。那只能说明这人是她身边亲近之人。
可是据他所知,乖徒儿身边没有什么好的女子啊,她娘死了,和后娘不亲,后娘生的妹妹估计也是不亲的。回到燕京新认识的好友?不对,看这首饰的款式和毒性挥发的程度,佩戴之人至少比她大了十几岁以上。
阮伽南苦着脸看着他,“师父,你一定有办法救人的对不对?你不是说你医术很了不起,那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难事才对吧?”
韩湘子见她对自己的问题避而不谈,顿时就不乐意了,头一撇,双手抱胸,“我为什么要救?我又不认识这人,不救!”
“师父,你不认识这人,可是我认识啊!你救了她,就等于是救了我!因为这是皇后娘娘的首饰!师父你也知道我嫁入了皇室,日子过得可是艰难了。这次皇后娘娘生病了,中毒了,御医都束手无策,你若是不出手,那皇后娘娘岂不是危险了?虽然这毒不是我下的,但是我得罪了不少人,要是皇后娘娘真的出了事,那肯定会有人借机陷害我的!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你可爱的徒儿被关到大牢里面吗?”阮伽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半真半假的说着。
韩湘子听了顿时就怒了,猛的用力一拍桌子,怒瞪着眼道:“谁要是敢把你关到大牢里,我就一把毒药把那些人全部毒死!”
阮伽南一听,吓得差点要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了。
哎呀我的天,这老头说话还是这样毫无顾忌。在燕京这种地方说这样的话是想要找死么?万一被人听到当真了,或者是被人利用了咋办?
“我求你了,师父,以后你这嘴巴把个门行不?”她有些无语,“既然这么担心我,那你就帮我治好皇后娘娘呗。而且你治好皇后娘娘的话肯定可以得到很多报酬的,下次你再出去玩就不用担心银子的事了。”
韩湘子斜睨着她,“我会缺银子吗?缺银子的人不一直都是你?你是想等我把皇后治好了,给了报酬,你就顺手拿走是吧?”
哼,凭他的医术,在外面行走,没银子的时候随随便便找个富人治一治就可以得到大把的银子了。
阮伽南不由得瞪着他,人艰不拆啊师父!而且银子是重点吗?重点是皇后娘娘身上的毒!她可是她的婆婆,亲婆婆!他又是她的师父,这救人不应该的吗?
两师徒就这样互相瞪着,凤明阳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脚步不由得停顿了一下。
听到声音,韩湘子收回了和自己徒儿对瞪的视线嗖的一声望向了走进来的人,看到是一名气质高贵,容貌难得一见的俊美男子,就那样站在门槛外边,日光淡淡的撒落了下来,给他镀上了一层令人炫目的光芒,整个人如同从阳光中走出来的神人一样,贵不可言。
他眯了眯眼,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想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宁王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看起来果然真的像是随时会死掉一样。”
凤明阳:“……”
他是哪里得罪这人了?
阮伽南:“……”
师父,你在诅咒你的徒儿知道吗?
凤明阳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韩湘子,很快便有了想法,他看着僵住了面色,很是尴尬的阮伽南,温声问道:“阿南,这位老人家是……”
他才说完,韩湘子就跳了起来,叫道:“你才老人家!身体不好,眼睛也不好使是不是?你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我是老人家吗?”他正是一个男人最鼎盛的时候好吗!
阮伽南有些头疼起来了。
这老头最不喜欢别人说他老了。她叫他老头其实也不是因为他老,而是当初故意要气他,然后他又比自己大了那么多岁,所以她才故意叫他老头的。后来熟悉了,这称呼倒是留下来,成为两人关系亲近的证明了。
“呵呵,王爷啊,那个,我来介绍一下,这个呢就是我时常和你提起的,我那个很厉害的师父,他来燕京看我了。而且师父他年纪其实不大,才四十多而已,就是平时不太注意形象,所以看起来有些……总之师父是很年轻的!”她一本正经的说着。
凤明阳微微挑了挑眉,望着她无声的问:时常提起,很厉害?
阮伽南回了个眼神:你惹他生气,我不说些好话,怎么让他消气?
还指望他把母后身上的毒解了呢。有求于人的时候态度就不要摆那么高嘛,能屈能伸才是好汉啊!
凤明阳很快就领悟到她的意思了,从善如流的道:“原来是阿南的师父,刚才是我失礼了,前辈千万不要跟我计较。阿南时常在我面前提起前辈,说前辈对她照顾甚多,我一直很想见见前辈呢。前辈今天能来到燕京看望阿南,我和阿南都很高兴的。”
见他态度良好,加上听到了好话,韩湘子刚才的火气立刻就消散了,很是欣慰的看着阮伽南道:“乖徒儿啊,师父没白疼你,师父就知道你心里会惦记师父的。师父这次回来准备休息一段时间,所以决定这段时间就在王府里住下了。你们两夫妻不会嫌弃吧?”
阮伽南眼睛一亮,“当然不会嫌弃了,你可是我的师父,是我的第二个父亲呢。”她是求之不得啊!
凤明阳也点着头,“王府里厢房院子很多,前辈可以随意挑选住下,我和阿南一定会好好招待前辈的。”
“哼!别以为你说了几句好话我就会放过你。你一声不吭的把我的乖徒儿拐走了,我会找你算账的!”韩湘子怒气腾腾的对凤明阳说道。
“哎呀,师父,你说这话是想挑拨我们夫妻的感情吗?我们已经成亲了,你这样说,万一他记恨在心,以后对我不好怎么办?”
凤明阳:“……”
韩湘子眼一瞪,“他敢!他要是敢对你好,我就一把毒药——唔!”他转而瞪着她。
阮伽南终于被逼无奈,伸手捂住他的嘴巴。
“王爷,你先出去一下下好吗,我有些话想对师父说。”
凤明阳扬了扬眉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
阮伽南对韩湘子一顿教育之后韩湘子才终于答应暂时不为难凤明阳,和他和平共处了。
安顿好了韩湘子之后阮伽南才又继续追问了起来。
“师父,那你到底是答不答应我去救皇后啊?”
“不答应!”韩湘子回得斩钉截铁的。
“为什么呀!”阮伽南现在才发现他似乎是认真的,不是和她还有凤明阳斗气。他是真的不打算救。
韩湘子眼底似乎闪过了一道异样的光芒,但是阮伽南却没有注意到。他轻描淡写的道:“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我曾经说过,我绝对不救燕京的权贵之人。”
“师父,你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啊,燕京的权贵之人得罪过你?”她不明白了。
师父也不是那种仇富之人啊!要说他一直这样仇视权贵之家,她也不说什么了,但是明明,以前他就曾经出手救过一个地方大族的族长,那也是妥妥的权贵之家啊!为什么不救燕京的?
韩湘子此时的面色有些暗沉,少了几分以往的随性惬意,脸上的表情让阮伽南觉得有些陌生。
她从来没有在师父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有些痛恨,有些苦涩,有些冷漠,不近人情。
“师父……”
“好了,你不用多说了,我说了不救就不救。皇后中了毒,皇宫里多的是太医,御医,偌大的皇宫如果连一个解点小毒的太医都找不出来,那太医院也没有必要存在了。他们不是号称说全天下医术最厉害的人都在皇宫里吗?那就让皇宫里的那些人去救皇后吧!”
见他态度冷漠,强硬,也不愿意多说,阮伽南想了想觉得还是先暂时缓一缓好了。她过后再想办法说服师父,若是实在不行,那就唯有将皇后是她亲婆婆这件事告诉他了。本来是想着说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的,可是现在,如果说出来能让师父答应救母后,那还是说吧。
她相信师父不会将事情传出去的。师父对她一向很好,师父一辈子都没有成过亲,也没有属于自己的孩子,所以一直都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所以师父不会害她的。只是此事她还是要和凤明阳商量一下,看他意见如何。
“好吧,这件事就先不说了。师父,你之前一直在出门在外,想来过得也不是很舒服的。现在既然来到了王府,那就好好休息休息吧,让徒儿尽尽孝。”阮伽南缓了缓语气说道。
韩湘子斜睨着她,“你休想拿那些东西来麻痹我,侵蚀我的思想。我不会上当的,我说不救就不救!”
阮伽南呼吸急促了一下,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她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咬着牙道:“那你是不是觉得我将你赶去马厩睡你才觉得安心?如果是你的话,我立马成全你!”
韩湘子脖子一缩,迎上她凶狠的眼神,有些怯怯的嘀咕道:“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的心狠啊……我一说不救人,你立刻就翻脸不认人了。”
摔!
阮伽南怒气冲冲的起身踩着重重的脚步离开了,爱咋地咋地。
她一走,韩湘子脸上的抱怨的表情就一收,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
燕京……他怎么可能会救燕京的人,这个地方,这里的人,毁了他一辈子的幸福啊!这个地方他已经几十年不曾来过了。凤歧国的大江南北他都走遍了,可是唯独燕京。要不是放心不下伽南这孩子,他怕是一辈子都不愿意踏入燕京半步。
唉,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段孽缘啊!他看待似亲生女儿的徒儿偏偏是燕京的贵族小姐,现在更是嫁入了皇室。如果在他们大婚之前他来到这里,他一定会阻止伽南嫁给宁王的。嫁给皇室中人,哪里会有什么幸福可言?
可是现在木已成舟,以后他也只能说尽量的护着她,不让宁王欺负她了。
阮伽南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了,面色有些凝重,凤明阳看到她这脸色就已经猜到结果了。
“你师父不愿意出手替母后解毒?”他问。
她有些抱歉的看着他,点了点头,“师父不知道怎么的,好像对燕京和燕京的权贵很是仇视,还说自己曾经说过绝对不救燕京权贵之人,师父的态度看起来很是坚决。”
凤明阳眉头一皱,没想到才看到了希望,却又听到了这样的话。
若是他真的不愿意救,那……
“我想过了,改日再好好劝劝师父,若是师父还是不愿意,那我觉得可能要把母后的身份告诉他了。师父对我一向很好,跟亲生女儿一样,如果他知道母后才是你的生母,是我的婆婆,那师父为了我也会救母后的。你先不要担心,就是不知道你觉得将此事告诉师父的话可不可行。”
凤明阳苦笑了一下,“如果你师父愿意救母后,告诉他这件事又算得了什么?他是你的师父,但不是我的,我现在也是沾了你的光啊!只要他愿意救母后其他一切都好说。”
一个秘密跟母后的健康比起来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既然她这样说了,那就是代表她相信她师父。她相信,那他也会相信,因为他相信她。
阮伽南吁了一口气,乐观的笑着道:“起码现在师父过来了,而且也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我一定会说服师父的!”
师父本来就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到时候她卖卖惨,她就不信师父真的能硬下心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