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春妮扭头,看见一张俊朗温润的脸。
是赵鹏。
赵鹏今天外出拜访朋友。他刚下地铁准备返校时,无意中看到黄春妮让老伯上地铁一幕,后来见她蹲在角落里擦拭身上的酸奶渍,一会儿又脱下外套,红了眼眶。
这哪里是那个在校车上狼吞虎咽啃葱油大饼和酸萝卜还热情万分塞给他一包甜茶的女孩?
也不是那个在新生运动会上咬牙切齿拼命奔跑虽摔倒也要紧握接力棒交给队友的女孩;
也不是那个高数考了倒数第一默默坐在图书馆教室静心学习最后一雪前耻的女孩;
也不是那个面对讽刺挖苦,故意摇头晃脑阴阳怪气读英语的女孩;
也不是那个故意在体院老师面前晃荡想推荐自己的萌萌哒女孩……
她现在就是一普通女孩儿,脆弱,敏感,爱臭美,说不定还有点小心眼,不然,怎么会因为衣服上的牛奶渍,就苦着脸一副要哭的样子?
赵鹏强忍住笑,脱下自己的外套。地面温度零下三度,很冷。黄春妮却衣衫单薄,还把外套脱了。
赵鹏很绅士地将自己浅灰色的羊绒外套递到黄春妮面前,低声道:“外面冷,穿上。”
男孩高大挺拔,目光温和。
把外套递给衣衫单薄的女孩,对他来说,就像为外出的女士开门一样自然。
黄春妮诧异地看着他,长长的眼睫毛上湿漉漉的。
两人外表差别太大,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黄春妮眼前却浮现出前两天孙丽文抱着赵鹏撅嘴要亲上去的样子,还有昨天她在街上找家教时看见赵鹏对紧追他的两位女孩满脸不耐烦的样子。她不能理解他目前的行为。在城里人眼里,她黄春妮身材不好,也不是什么美女,没法和他周围那些莺莺燕燕相提并论。他这是为什么?
腐朽的纨绔子弟,想看本姑娘笑话是吧?
黄春妮没好气地白了赵鹏一眼,心里咕哝了一句,转身不理他,也没接他的外套。
赵鹏淡淡一笑。
他昨天看见她举着一块小牌子和人交谈,估计是在找活儿干。穿这么单薄,待会出地铁肯定会冷得浑身哆嗦,怎么干活?这是要冻给雇主看?
赵鹏学着黄春妮在校车上的样子,将外套硬塞进她手中,同时靠近她低声道:“谢谢你的甜茶,真的很好喝。”
男孩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淡淡的香水味,同时,他说话时的气息轻轻喷在她耳朵上,弄得她耳朵好痒。
黄春妮低着头,没说话,她抱着带有男孩体温的外套,脸上却瞬间烫了。
赵鹏转身,迈开大长腿走了,甩下一句话:“还到实验室301室。”
听见赵鹏渐行渐远的声音,黄春妮才抬起红彤彤的脸,看见男孩随自动扶梯缓缓上升,然后一转身,消失不见了。
又一辆地铁进站了。黄春妮在周围人好奇的目光中步入地铁,她还听到旁边有女孩小声说:
“哇,那个男的好帅。”
“可惜啊,一棵小草插在黑牛粪上了。”
“嘻嘻!”
黄春妮:“……”
你才是黑牛粪!
黄春妮转过身,宁愿看一闪而过的广告,也不想看周围议论纷纷的八卦女们。
天底下,没有哪个女孩想听见别人说自己是黑牛粪。
黄春妮手里抱着赵鹏的外套。外套是纯羊绒做的,柔软暖和,分量也很轻。明明是一件衣服而已,她却像抱着千斤重的定时炸弹,心“砰砰砰”地跳个不停,脸也涨得通红。
黄春妮觉得自己像进大观园的刘姥姥,捧了一件珠光宝气的貂皮大衣,拿在手里也不像是自己的,不敢穿,又舍不得放下,怎么做都不合适。
哎,说来说去,还不是一个“穷”字?黄春妮忍不住在心里diss自己。
她赌气似的翻开赵鹏的衣服,细细查看起来。这有钱人的衣服有啥了不起的?
黄春妮看见衣领处有个外文标签,她一贯对名牌服饰一无所知,估计是个什么大牌子。衣服手感很好,她忍不住又捏了几把。都说澳洲羊绒羊毛什么的特别好,果然名不虚传。黄春妮不懂服装,但她也看得出这件衣服剪裁简洁,线条流畅,针线非常工整,应该很贵吧?
走出地铁站,黄春妮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
地面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雪,风刮在脸上有些疼。好冷。
黄春妮不再犹豫,立即穿上赵鹏的外套。别看它拎在手里不重,穿在身上却很暖和。
赵鹏的中长外套,在黄春妮身上却成了长大衣,将她从脖子到脚捂了起来。外套上还有刚才赵鹏靠近她时飘过来的那股香水味,一种松木和海藻混合在一起的清香味。
很好闻。
黄春妮的脸不觉又红了。
她匆匆往家教的地方赶,却无意中在路边橱窗里看到自己:宽大的浅灰色大衣上,露出一个顶着乱蓬蓬短发的小脑袋,鼻子红红的,样子有些滑稽。
这里是淮海中路。她昨晚上网查过路线,知道这里离她家教的地方已经很近了。
时间还很宽裕,黄春妮穿着赵鹏的名牌大衣,在橱窗前眨着眼睛,好奇地瞅着自己,一会儿扮鬼脸,一会儿摆造型,一会儿忍不住咯咯地笑……
路人腹诽:这人莫不是个傻子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