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连番袭击令西凉猝不及防,虽然折损的兵员不多,但物资粮草都被烧毁,对偌大的军队来说,也是个十分棘手的问题。只能暂缓进攻,等待后方战船将物资运送过来再作打算。
虽然还未到腊月,但冬天的江河岸边的河风却犹如割肉刺骨的风刀霜剑,凌虐着衣衫单薄的西凉士兵。
粮草也在大火中烧得精光,西凉士兵到现在没有吃过一口粥,没有喝过一口水。十多万人在朔风中饥寒交迫,抱团取暖。
这天之后,御西军像得了便宜似的,三番五次来骚扰偷袭,常常是突然冒出一队人马来,仗着西凉兵没有防备,像阵风一样刮过来冲杀一阵,然后又迅速刮走。
不知道南夏军何时会再来偷袭,为了应付,西凉军不得不白天黑夜不间断的警惕戒防,被搞得神经兮兮,每个人都精神紧张,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然而南夏似乎探索出了这种新的作战方式的乐趣,有时候仅仅只是在西凉军的驻地营外佯装攻击,待西凉斗志昂扬整装待战时,对方却又擦着营地外围绕一圈便迅速撤离。
而若是西凉派军追出去,十有八九那追出去的队伍就再也回不来了。所以后来,栗正明也不敢再贸然派兵追击。
这样的情形使得栗正明大为光火。前期连番胜利所来的意气风发早已不在,接连的挫败让他颓丧了许多。
栗正明觉得不能再这样被南夏牵着鼻子走,被动挨打。士兵们精神高度紧张,再这样下去,形势会对西凉越来越不利。
御西军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来战斗,说明他们也清楚单论实力,御西军与西凉无法正面抗衡,才不得不投机取巧,剑走偏锋。既然如此,那他就大张旗鼓地正面进攻,逼迫御西军不得不出来与他正面对决。如果傅洛恒躲着不出来,那他就乘机长驱直入,直取通汇关。只要傅洛恒还没有失掉作为一个军人的骄傲与气魄,就断然不会眼睁睁看他进攻通汇关而坐视不理。只要他敢出来应战,定叫他有来无回!
栗正明传令下去,全军连夜整顿,天一亮便起营开拔,目标一百二十里外的通汇关。
西凉军的速度不慢,当天下午便行进到了土墙位置。看着眼前这道分外碍眼的土墙,想到之前在这里所受到的耻辱,栗正明眼皮一跳,咬紧了牙关。他招来莫威,一挥手道:“拆!”
莫威即刻带领一队人马,冲上前去,将这道阻止他们前进,阻断他们胜利的土墙拆毁。
土墙轰然倒塌,扬起漫天的尘土。待尘雾散去,前方的道路重新出现在西凉军眼前。那两道令无数西凉士兵葬送性命的陷阱已经被填平,露出新鲜的土层,与周围的土色区别明显,像苍老的大地上打了几个丑陋的补丁,那下面埋葬的是他们昔日同伴的血肉之躯。
参与那次战役幸存下来的士兵们,对那日的情形还历历在目,那几块巨大的“补丁”在他们眼里更是触目惊心。
西凉军绕过那些方格,行进到之前南夏扎营的地方,准备在这里扎营过夜。冬日的黑夜总是来得很快,再不扎营,就要趁夜赶工了。
军队安顿下来,架锅做饭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西凉军营里到处是一簇簇的小火堆,上面架着铁锅,冒着热气,散发出诱人的米香。
行军的时候是吃不上白米饭的,只能熬点米粥,就着汤水,啃些又冷又硬的干粮。士兵们将硬邦邦的干饼掰碎,泡在粥里,泡软了,泡暖了,连汤带饼一起囫囵吞下。能吃上口热的就不错了,没有人会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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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这西凉狗就喜欢捡我们剩下不要的,之前占了我们的大营,这时又在这里扎营。”王有才轻蔑地说道。
傅洛恒睨了他一眼,说道:“莫要骄傲,虽然这几日我们得了些小小的便宜,但总体上,我军仍然处于劣势。”
“将军,今夜要不我们再去扰他一扰?”谭应之询问道。这些日子的偷袭屡屡得手,搞得西凉狼狈不堪,御西军上上下下都欢欣鼓舞,喜不自胜,秉承坚决不能让西凉军有好日子过,有安生觉睡的理念,瞅准时机,该出手时就出手。
傅洛恒没有立即回答,目光瞄向一旁的岳青,见她微微摆了摆头,虽心有疑惑,但还是对手下说:“稍安勿躁,等待时机。”随即遣退手下将领,只留了岳青和魏衡下来说话。
“刚才先生为何阻止?”傅洛恒问道。这些日子以来,每与岳青二人对话议事,傅洛恒便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这二人的满腹经纶,惊才绝艳,前途不可限量,不知不觉又开始用起尊称来。岳青多次提出,傅洛恒仍然坚持,后来也就懒得再纠正了。
“这几日我军屡次偷袭得手,胜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而如今西凉必定早有防备,再次故伎重演,很难成功,恐怕还会落入西凉的圈套。”魏衡替岳青向傅洛恒解释道。
“栗正明下令进攻,必定是心中已有计策,我军此刻不宜贸然行事。敌在明,我在暗,西凉需时时刻刻提防我军偷袭,士兵们必定不能安心休息,精神紧张,神思便恍惚,战斗力必然下降;而我军这几日轮流出兵攻击,士兵能够得到足够的休息,正是精神十足的时候。不妨今夜就下令让大家吃饱喝足,养精蓄锐,明日来个守株待兔,给西凉一记重击!”
“好!好!”傅洛恒连声道好,激动地站起身来,走到岳青和魏衡身边,说道:“幸得有二位先生的帮助,才能使我军从劣势中振奋起来,扭转战局。”
“将军,现在说扭转战局未免言之过早,明日一战,才见分晓。”岳青道。
“二位先生此等经天纬地之才,真是我大夏之幸啊!”傅洛恒毫不吝啬夸赞之辞。
“将军言重了,我二人皆是大夏子民,大敌当前,为国分忧,义不容辞!”魏衡道。
“好个义不容辞!二位乃真义士也!若是多一些像二位这样的青年才俊为国效力,何愁我大夏基业不能千秋永固!”傅洛恒越说越激动,好像都能亲眼看到千年万年后的大夏盛世风采。
岳青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眼前这似乎有些陷入痴狂的将军,心里暗想:大概这就是信仰的力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