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国战船在界河上相遇,西凉以其战船优势,丝毫不将南夏放在眼里,朝着南夏船队横冲直撞过来。
南夏冲在最前面的,是上一次交战时缴获的西凉战船,虽船身早已伤痕累累,百孔千疮,好在还能航驶。
南夏将缴获的西凉战船排在队列的最前面,成为南夏抵御西凉的第一道防线,直面西凉船队的进攻,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无论如何自己都不吃亏,即使这些船被撞毁沉没,对南夏来说也没有任何损失。
西凉更是冷酷,战船没了再造就是,况且这些被敌方缴获的战船本身已几近废品,在指挥官眼里完全没有丝毫价值。西凉船队就像一群冷血而莽撞的野狼,面对伤病的同类毫无怜悯,横冲直撞,眼里只有猎物的存在,凡是挡道的,无论是什么,杀无赦!
然而即使西凉战船再如何先进,如何坚固,架不住南夏的防堵之阵密密层层。一张纸轻而易举就能被戳破,但一百张纸叠在一起,就有了厚重的抵御。
西凉战船冲开自己曾经的同伴,直接撞进南夏战船的严防死守里。一艘,两艘……十艘……百艘……几百艘船挤在一起,像一锅水快烧干了的饺子,怎样都显得拥挤,荡不开去。
一艘艘战船挤在一起,彼此船舷挨船舷,甲板靠甲板,竟奇迹般的在水面上组成了一块块支离破碎又彼此相连的“陆地”。
装备的优势没有了,只得靠人命来拼。两国的将领、士兵们,翻过及腰的船舷,跃到对方的船上,短兵交接,近身肉搏。毫不吝惜自己的血肉之躯,只一味向前挥砍,因为任何的迟疑,都将使自己命悬一线。
“杀!”震天的厮杀喊叫声,在界河上方的空气中回响,往上直冲九霄,四散弥漫界河两岸。
骁箭营和抚羌军的战士们此刻顾不上也没心思去理会彼此曾经的互不顺眼,此刻大家都是南夏军人,是同一战线的战友,是生死与共的同袍!
有艺高人胆大的,直接冲进敌军之中,见人就砍,抬手就是一刀,撂倒对方,接着寻找下一个目标;有慎重谨行的,弓着身子,举着钢刀,密切观察身边的情形,看到有落单的敌军,冲上去一阵砍杀,遇见倒地受伤未死的,再补上一刀,让他彻底死透;还有两人协同作战的,也不管对方是不是跟自己同一出身,只要看见相同的战袍,便是同胞,放心地将后背交给对方,为彼此拼杀出一个安全的后方。
战争是残酷的,无情的,并不会因为死的人多了,便赐下怜悯和慈悲。主帅没有下令收兵,将士们就不能停止,不能后退,哪怕拼尽最后一个人,最后一口气,也要前进,前进,一直前进……
战船毁了还能再造,人死了却无法复生。当每艘船的甲板上都堆满了两国士兵的尸体,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的时候,还能站着的也没剩几个人了。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厚薄不均的云层将太阳光阻挡在天幕之上,在陆地上、水面上、甲板上投下斑驳的阴影。江面上无风也起浪,战船随着波浪上下起伏,船上的人也晃晃悠悠,站不稳当。
经过了长时间的厮杀,每个人的精力已消耗殆尽,即使还能勉强站着的,也已是强弩之末,勉力支撑。
他们四下寻找,确定身边再没有敌人需要砍杀,这才稍微松开紧绷的神经,让自己露出一丝疲态。然后将目光投向远处,搜寻其他还站着的身影,是敌是友?是敌,无论多累,都必须收起疲惫,强打精神,冲过去继续厮杀;是友,可以稍微放纵一下自己,慢吞吞地朝别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调整呼吸,尽量放缓脚步,胆战心惊地偷个不甚明显的小懒。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久到修罗场上的人们都快分不清自己是死是活。战事已经接近尾声,江面上一片死寂,没有几个人还活着,活着的人也没有力气再发出嘶喊。
可是人们分明听见,空气中回荡着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像是上天在为逝者哭泣,大地在为伤者哀歌。
应该结束了,可是,收兵的信号声却始终没有响起。
就在船上残余的士兵们正在犹豫该何去何从的时候,西凉的第二波攻击又开始了。
这一次,西凉放弃了笨拙而沉重的大船,而采用小巧灵活的小舟。每只小舟不过三四米长,仅能容纳十来名士兵。这些士兵每人握着两柄船桨,像龙舟赛的舵手,匍匐着身子,熟练而灵活地翻动着船桨,小舟在水面上飞快地穿梭。
由于数米高的战船拥堵在一起,占据了江面的大部分地方,阻挡了视线,而南夏的将士们一心对敌厮杀,根本没有注意到悄无声息靠近的小舟。
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小舟出水不过半米,寂默无声地靠近,停在动辄数米高的大船下,根本看不见。
西凉士兵将三爪钩索抛上甲板,牢牢扣在船舷上,攀着绳索爬到船上,悄无声息。
当南夏士兵发现身边突然多了许多西凉士兵的时候,已经无力与这些精神饱满的敌人缠斗,甚至连向同伴求救或警告都来不及发出,便成了他人刀下的一缕亡魂。
剿灭了船上所有的南夏士兵,这些西凉士兵潜进船舱,进到控制室,竟操纵南夏的战船慢慢调转船头,朝界河东岸驶去。
载着满船己方的、对方的尸体的南夏战船,慢慢地靠近界河东岸,靠近南夏御西军营地。在江岸上观战的南夏将领满脸疑惑,这些士兵怎么了,竟然不听号令,私自休战回营?
满腔怒火的将领正打算等士兵们下船后将其好好修理一番,却发现这些战船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笔直地朝岸上冲撞过来。
眼看着一艘艘战船齐头并进,向岸边驶来,本以为是班师回营,没料到却是夺命幽灵。高大的战船像一堵堵高耸的铁壁铜墙,船头高高昂起,竟有种乘风破浪、势如破竹的气势,排山倒海般地扑向岸上的南夏将士。
这时有个眼尖的南夏士兵,看清了甲板上站立的人身上的战袍,惊恐地大声呼叫:“西凉兵攻过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