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念识纠葛在一起,彼此分享着过往的岁月,所经历的一切,就连一些最深处的东西,最不可见的,或许连自己都忘却的东西,一起被翻了出来。
胭脂看到了一个人,从西边的荒芜中走来,来到了蓦然城,来到了青斋画舫,几乎死去,又活了过来,他找到了铁匠铺,认识了玲珑老板,而后自创了钢笔,赚够了入学的钱。她也看到了那个老乞丐,教了他的真言,他的那本书《死亡与艺术》,地五十四页,放着一把锋利的刀。一个叫小晴的女杀手,用这把刀,结束了生命,他很伤心....她看到了,上了西峰之后,西方剑阁的高层将他囚禁起来,他别无选择地在石牢中困了将近一千年,他遇到了他最想拜的师傅,他出来的时候,一切早已变了。
他回到了很多地方,太多的人已经不在了,他离开了蓦然城,来到了沉睡花园,这里花开依旧,却物是人非,他决定去远方。他去了千夜城,遇到了强盗的头子,将他送上了十二峰,途中却遇到了截杀。
再后来,遇到了一个叫胭脂的姑娘,他们一起上路了,走过了很多地方,只想去找一个叫做大梦的世家,去寻一个叫胭脂的人。一路上,失望是最平常的事情,他渐渐习惯了。
最后,他来到了东如仙境,一切的一切在那里,重新纠葛了起来。
但不仅仅是这样的,她还在看,更深处的,一个浑噩的人在峨嵋山醒来....一路走得了沉仙海外。
华风也看到了,那些胭脂经历,出生在大梦世家,掌上明珠,人见人爱的大小姐。她上了学堂,认识了一些人,去了西方剑阁,她的倔强,傲气,引来了敌人,在东峰上受够了气,她修道的心也动摇了。但是当她下山的时候,遇到自己,她又下定了决心,上山。
山下的约定,刻着了她的心底,她怀着憧憬上山了。每日坐在上山的方向,看着那条弯弯曲曲的山路,但是始终没有等到想见的人,她很失望,也很痛苦。
水东来出现了,他一直在她身边,关心她,安慰她,帮她抵挡那些毫无意义的攻击。
凤凰劫乱突然而来,东峰动乱,水东来带着一群弟子,下山了,其中就有胭脂。她临走前冒着极大的危险,上了西峰,却只找到了一把配剑。
后来,他们来到了东如仙境,一个看起来像是仙境一样的地方,岛上面开满了鲜花,湖水碧蓝而清澈。
水东来一直在她附近,劝她,指导她的修炼,一千年无声无息地过去了。水东来向她求婚了,她拒绝了很久,但是周围当年的同窗都来劝她,她心软了,心中那份千年的约定,已经随着岁月,失效了,也该解脱自己了。
但是,当挂在墙上的那把剑再次铮鸣的时候,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拨开阻隔,得见真心,此情亦难,此情可追。
再向深处,华风却猛然一颤,他看到了一些可怕的东西。
一些在他身边死去的人,在她的意识的深处飘荡,小晴,夺巧,村里的那对夫妇,千夜城的杀手,甚至是老流氓!他们在挣扎着,周围满是恐惧的黑暗世界,远方的大地在燃烧,传来刺耳的神魔嘶吼!
他还看到了更多,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华风猛然推开了胭脂,眼中全是惊骇,他失语道:“你....你杀了,夺巧?!”
“夏郁是谁?为什么会在你念识的最深处,你将她藏得好深!”胭脂的目光也是寒冷无比。
“夏郁?!”华风顿时一阵头疼,仿佛念识之中的一层伤疤裂开了,他恍惚间记起了在海边的一个女子,独坐,看海天一色。那绯红的树叶,满是伤感,他感觉自己仿佛要死了,老船家来了,他请求他,割掉了关于夏郁的一切,但是很显然,老船家只是将这份记忆深藏了起来,连华风自己都意识不到了。
“这居然是真的!”华风痛苦地道。
在念力冲破觉悟境界的那一刻,他有种察觉,这天地就是一个巨大的幻象,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太过真实了,他马上否决了这道念头。
如今看来真的是这样,自己在沉仙海外迷失了,堕入了那个梦境的中,在这个梦里,他活了一千多年。
一个仙的梦境中,而这个仙,很可能就是眼前的这个女子:大梦胭脂。
这个世界,有种正常而安静的一面,另一面就在世界的深处,充满了毁灭,神魔毁天灭地,仙纵横杀伐!
“你,终究不是要我找的人!”胭脂站起了身来,望向远方,那是无尽的黑暗。
“是了,这真的是个梦!”华风也摇头苦笑。
世上根本就没有永不凋谢的花,这不过是仙女梦境中的一方秘地而已,她自己虚构出来的。任何季节都花开不败,仿佛永恒,这是她内心的净土。
她不仅虚构了这片花园,还虚构了那芸芸众生,或许是她记忆中的,真实经历过的那些人,那些事,一切都被她投入了梦中。
怪不得,胭脂身边的那位小婆婆突然变得热络,因为小婆婆是胭脂虚构出啦的一个人,她想让她沉默寡言,想让她热情,不过是一个念头而已。怪不得自己说,街上没什么人,一转眼人就会多起来。她以自己的意念,让小晴心生死意,让夺巧病死,甚至让有些碍事的瑟女也病亡了,她要从自己身边带走一切有威胁的人。为的就是完成她的美梦,她真实世界中,那个已经破灭的美梦。
连那个所谓的大梦世家,也不过是个虚构的家族,当它没有任何用处的时候,自然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如何能找到。连青斋画坊外面那个人影,也是她一念而成的。
“这个世界念力越高,越危险。”这是玲珑老板的原话,她没有点破自己这个梦,或许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老流氓也说过类似的话,“活来活去,偷割其意,诲人之言,诡异算计。”原来这一切早有人看透了,只是他们还有自己追寻的东西,那兴许就是所谓的成仙之道。
还有那些道统的乱战,是她将一件件诱人的东西抛出去,甚至让一些高修莫名其妙地死亡,就是要让他们互相厮杀,为的就是削弱这个世界那些所谓高修,她害怕她们醒来,扰乱,甚至冲出这个梦境去。
她在东峰受了气,甚至引雷击西方剑阁,最后华风失言,她更是唤来了地下深处的凤凰,抛出了一本仙册,就是为了让整个西方剑阁覆灭掉。
她最阴暗的一面,深藏内心,也被刻入了梦中,是无情的杀戮,灭亡,还有仇恨。
万古沉仙,一念通天!这是真的,有一尊仙,在太素的大海中,留下了一个梦。
凡有所相,皆为虚妄,这一切都是假的,却又太过真实了!
这根本就是一个念头的世界,但是她却已经无法再为所欲为了,因为她早已压制不住内心的那些毁灭。这不单单是个美梦,更是一个噩梦,一个关于神魔时代的,仙死仙灭的噩梦!
“你,死了,终究还是死了,我的梦中,也找不到你的影子。”胭脂闭上了眼睛,泪水滚落,在她的时代,她究竟经历了什么,却还如此执着。
她的气息在变,沉睡花园周围的大地燃起了烈焰,把那些永恒的花朵,照得彩光四射,娇艳欲滴。大地轰鸣,裂开了巨大的缝隙,一道道身影冲了出来。整个世界好像被颠覆了一圈,陷入了另外一个世界,毁灭来袭。
美梦,噩梦,两个世界,只在她的一念之间。
“世不与我,都将颠覆!”她说完这句,一把剑飞了过来,那是黑白绘,她提着剑冲向了远方,顷刻间消失不见。
华风也冲了出去,整个世界都变了,彻底堕入了噩梦之中。
死亡的气息弥漫着整个世界,所有道统的修士都冲了出来,他们口中蛰伏的神魔来了,一只魔爪伸过来,成片的山河爆碎,西山七千线为之断流。
恐怕的余波向华风压了过来,将他吹向远方,这是一个充满了毁灭的世界,各种杀伐顷刻爆发。
他快速地冲向蓦然城,这里早已变得面目全非,城墙千疮百孔,城内死气沉沉,无数的神魔对着那些无辜的人出手,将其灭成了灰烬。
在噩梦世界,消散就是真的消散了,那些美梦中死去的人,早已全部坠入了噩梦世界中,这是两个平行的世界,这两个世界的转换,只在大梦胭脂的一念之间。
她是个仙,或许已经死了,但是她有这样的手段,令人震惊。
蓦然城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生机,一道冲天的光华震撼着整个世界,那黑暗的天边,红色的火焰剧烈地燃烧着。伴随着一声凤鸣,万里的世界顷刻间一震,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这样的力量,太过恐怖了。
华风看了一眼,喊道:“老板!”
他快速冲了过去,直去万里,还未飞到近前,就感到热浪滔天,自身好像都要被融合了一般。
一道身影似乎察觉了华风,她一闪而过,就是数千里,快得离谱。
“老板!”华风一看,大声喊道。
“你果然是觉醒了。”玲珑老板只是点了点头,此刻并没有多说什么。
原来她和凤凰早就打入了噩梦世界,战了不知道多久了。
她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道:“梦境的主人发狂了,她可能要毁掉整个梦境,或许你可以阻止她。”
“为什么,这不过是个梦境而已,毁掉就毁掉吧!”华风不解地问道。
“对,这只是个梦境,但是这里真的有成仙的秘密。”玲珑老板一边说,隔着不知道多少里,扬起手掌拍了出去,极远的地方,发出一声凤凰的哀鸣。
“成仙的秘密!”华风念着这几个字,外面的世界,海帝为了这个几个字都是耗尽生机,当真有着难以抵御的诱惑力。
“好,我去试试!”华风点头。
玲珑老板,踩灭了烟,道:“小心些,噩梦世界一旦死亡,就是永恒死亡,魂念俱灭。”
这里的肉身,就是魂体!
“嗯。”华风点头。
玲珑老板说完,冲向了远方杀来的凤凰,凤凰不死不灭,死而复生,是天地间最难击杀的生物。
“弥天,你带小风过去!”空中传来了玲珑老板的一声。
话音一落,一个老头冲了过来,他身后跟着大批的神魔,一个个凶气滔天,各自施展手段,想要击杀老头!
“弥天!你就是弥天?”华风惊呼道。
迷老头,原来是弥老头,怪不得!
“不错,老夫就是弥天,怎么,你很熟吗?”弥天回头看了一眼,拖着华风就向世界的中央飞去。
“你的魂被人....”华风道,有些残忍,他竟然不敢说出来。
弥天劫魂墓,这尊帝兵,鬼斧道人的帝兵,里面就炼着弥天的魂!
“那是残魂,炼了就炼了吧,无所谓了。”弥天道,他隔着梦境似乎还能感觉到自己在外界的残魂被人炼掉了,看他样子真的不在乎。
“你真的是个海帝?”华风还是不敢相信,一个海帝混迹在蓦然城要饭,还喜欢勾搭熟妇,绘制春宫图,作些黄诗!
“如假包换,外面的那个只是残魂,要不然你认为那个小道士能夺我帝位?”弥天一边快速穿行,一边说道,他口中的小道士自然是鬼斧道人。
附近也涌出了大量神魔,弥天吼了一声,花白的须发飞扬,成片的神魔顿时被震成了灰烬,飞洒空中。他的手段虽然比玲珑老板差些,但是对付些不成道的神魔,绰绰有余了。
堂堂海帝,一代霸主,都在这梦境之中,这里还有多少外面修士迷失的神魂和意识呢,华风心惊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