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一抬头,琼瑶看到对岸草地上一些粉红色的小花开得正艳,一群蝴蝶穿着花衣服,在这些小花儿中穿来穿去。琼瑶忙跨过小溪,悄悄地尾随其后。见这些蝴蝶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琼瑶的舞瘾犯了,一边模仿蝴蝶飞舞的姿态扭动着身体,一边轻声唱道:“碧草青青花盛开,彩蝶双双久徘徊,千古传诵深深爱,山伯永恋祝英台……”琼瑶突然感到这首曲子不仅曲调优美,而且歌词也特别具有韵味,只可惜,这么好的景色,这么好的曲子,只有自己一人独自品味,要是阿娇姐姐也在这儿,姐妹俩手挽着手儿,脸对着脸儿,一起翩翩起舞,也不这么孤寂了。要是桥老爷也来了,我一定让他们分别扮演梁山伯与祝英台,我就扮演祝英台的丫鬟,就像《西厢记》里的红娘,想方设法好好地调侃他们一下。或是把这里的土坎儿、石头儿当作院墙,让紫桥翻墙而入,去与阿娇幽会,上演现代版的《崔莺莺待月西厢记》,岂不有趣?如今,远隔万里,又掉到这个魔窟里,不知他们过得好不好,也不知阿娇姐姐是否怀孕了,或是生了小宝宝,见了我这个姑姑,还认不得呢。也不知今生今世,是否还能与他们相见?想着想着,不觉悲从中来,琼瑶静静地坐在草地上,双眼紧盯着那些花儿和蝴蝶,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
此时,琼瑶觉得附近有人影晃动,心里咯噔一下,眼睛不住地四处观望。只见附近树林下的小道上一行人抬着担架,垂头丧气地朝这边缓缓走来。一副担架两人抬着,一共有三副担架。担架上的人有的用纱布裹着脸,有的用纱布裹着腿,衣服、纱布上血迹斑斑,就像是刚从炮声隆隆、硝烟弥散的战场上撤下来的伤员,惨不忍睹。琼瑶见状,知是有人受伤了或是死亡了,忙从草地上爬起来,飞快地朝他们奔过去。这些人见琼瑶来了,既不惊愕,也不惊喜,蹚过小溪,径直往前走去,似乎根本没有琼瑶的存在。琼瑶冲到第一副担架面前,说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名医,也不是专家,但还是有一点儿医学基础知识,就让我看看吧。”走在最前边的那个人止住了脚步,沮丧地摇摇头,说道:“他们都没有气息了,我们抬过去准备把他们安埋了。”琼瑶说道:“你们不要我看看,我就挡在你们的面前。”众人只好放下担架,琼瑶上去一看,担架上躺着的正是默里奥。探探鼻孔,没有了气息,又摸摸心脏,停止了跳动,看看四肢,已经变得僵硬。琼瑶自语道:“你这个恶魔,采取欺骗的手段,不但残忍地杀死了我的伙伴,还把那无辜的女孩儿给分尸了,死了算是罪有应得。”琼瑶默然摆手,两人抬着担架继续前行。
第二副担架上的伤员也没了气息。到了第三副担架,在前边抬担架的人和担架上躺着的人,恰好就是那天给自己松绑、摘去眼罩的人。琼瑶忙俯身下去,探了一下鼻孔,已经没有了气息,摸了一下心脏,还在微微跳动。琼瑶立即进行心肺复苏,忙活了好一阵子,硬是把这个人从生死边缘给拉了回来。然后琼瑶随了这副担架,回到了自己的住所。进屋后,琼瑶又吩咐两人,把病人抬到自己的床榻上,给这个伤员吃了药,重新包扎了伤口。琼瑶又搬来椅子,坐在床榻边,观察病人的病情变化。抬担架的两人耳语一阵后,在后边抬担架的人出去了,在前边抬担架的人留了下来。
琼瑶指着床榻,示意这人坐在床沿上。琼瑶说道:“你们这儿的语言和我先前待的那个地方一致,咱们说说话儿。来到这儿这么多天了,竟没有一个人愿意和我说一句话,快要把我憋疯了。”这人一下子从床沿上站了起来,然后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抽泣起来,说道:“谢谢你。你把我兄弟从鬼门关给抢了回来,我真是太感谢你了。我们俩可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呀。”琼瑶忙把他扶起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这人答道:“我叫迈尔·雅舒布,我哥哥名叫乔治·雅舒布。”琼瑶又问:“这儿叫什么地方,属于什么国度?为什么这儿的人们都过着幽灵般的生活?”迈尔答道:“我不知你是不是该问,按照这儿的规矩,我们是不该回答这个问题的。”琼瑶说道:“我就不为难你了。对于乔治的病情,当时你们应该知道他并没有死,为什么还把他抬往乱石岗安葬呢?”迈尔答道:“以前我们这儿的许多人也学了点儿急救知识,但这些人死的死,逃的逃,已是所剩无几了。我们这些都是新近补充的人员,一点儿急救知识也没有。这儿被外界视为魔窟,没有医生愿意来。我哥哥在几十里外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我们预计,经过长时间、长距离的颠簸,又没有及时医治,到这儿早已是冷冰冰的一具尸体了。”
琼瑶又问:“你们兄弟感情好吗?”迈尔脸上有些兴奋,又兼具几分愧疚,低声答道:“好像从我的记忆开始,就没有见过父母的面容,从小就与哥哥相依为命,是哥哥一手把我带大的。”迈尔反问道:“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不是你心目中的好人。我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劫持你,但我是这个团伙中的一员,与他们走得很近。你主动救治我哥哥,把我们认为的一具死尸救活了。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记恨我们?”琼瑶笑道:“这也许是本能吧,就像远处飞来一块石头,每一个人总是先低头一样。干了医生这一行,即使是与病人有血海深仇,也不得见死不救。”迈尔说道:“我叫兄弟们来,把乔治抬走吧。我恳请你随时过来瞧瞧。”琼瑶说道:“目前病人身体十分虚弱,还处于极度危险期,不能乱动。病人在这儿,我也好随时观察病情。若是困了,我就在椅子上小睡一会儿,不碍事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