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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柳醒来了。
正如他的小弟牛建所说,给方平等人作保完全没有问题,反正都尉府的召集令已下,正好要去青州,他可以顺带送他们去补一份通关公文,必要时可以亲自送他们出关,青州境内沿途必无阻碍。
果然豪气干云不推不阻,众人万分感谢,遂一同返回青州城。
只是当他们到的时候,发现之前的拒马已经撤走,只有两个城卫在象征性守卫,恢复到了往日的常态。
城卫显然认识独孤柳,见他到来,立刻打招呼:“独孤兄台。”
“江兄”“王兄”独孤柳抱拳回礼,给这两个人简单介绍:“这几位是南陵来的朋友,前往京城迎接天地会武的胜者,不想通关公文被偷了。”
那姓江的城卫哈哈笑到:“哦,现在不用通关公文了。提刑府刚刚撤销了对雾之拓的通缉令,都尉府也解除来锁关严查令。”
折腾一番,似乎白忙,早知道就坐等着了,镜冰清吐了一口气,低声叹气。
独孤柳不怒反笑,心道这姑娘倒也心思单纯。若是换做他人,自然不会这么说这种容易让人不快的话。
果然,司徒负好意的批评了镜冰清:“怎么能这么说呢,不是有幸认识了青州几位英雄嘛。”
独孤柳知道几个人时间不多,也不多跟两个城卫絮叨,当下说:“这样,始终顺路经过,我和牛建先去替你们补一份公文,路上多少有用。”
于是众人告别城卫,一起前往了青州都尉府,求见副都尉诸葛红。
诸葛红是一个看起来比较猥琐、喜欢打哈哈的胖子,毕竟是京都总捕的旧友,副都尉也很客气:“既然有柳兄弟作保,好说好说。”
当下让人写了公文,加盖都尉府印玺和个人手印,给了方平等人,众人公务在身,不便多留,感谢而去。
“慢走,慢走”副都尉大人十分热情,临走时一路远送,哪像送几个无关小吏,不知道的人看上去倒像是他在欢送京城高官,丝毫没有一方副都尉的架子,一点也不顾及这热情是否过头了。
方平等人知道,这自然不是因为自己长得帅,或者镜冰清长得多漂亮,甚至,也不是完全是因为独孤柳,更确切的说,是因为独孤柳在京城的大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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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方平镜冰清等人走远,见事情办完,几句客气话之后,独孤柳也准备回去了。
“大人急召四十三镇都头,听说是为了抓捕侠盗圣手雾之拓,如今通缉令撤销,想必无事了吧。”
诸葛红把满嘴假假的笑容收起来,把独孤柳拉至内室,拿出一坛收藏的陈年好酒,给他满满倒上。
一边喝酒,一边告诉他:通缉令的确算是撤销了,但是因为雾之拓这个人,都尉府的破事还没完。
雾之拓逃出京城之后,可能真的来到了青州,昨日里,青州城尹令兖宽收到一封信:
“雾之拓到此一游。今明两日三更再来”
兖宽听闻侠盗圣手盯上了自己,极度紧张,又不便声张,立刻派人把府内府外围得水泄不通,但当天夜里,兖宽家中依然被盗,失窃了两万两银子,现场只留下了一封三个字的留名信:
“雾之拓”
雾之拓行窃有两大原则,从不破例:一、只劫富不劫贫,二、不做绝,即使是贪官,财宝也只带走一半。失窃两万两银票,那就是还给他剩下了两万两。这尹令的年俸不过五百两上下,哪怕是稳坐八十年,这四万两银票也存不到呀。
家中丢失了两万两银票,若是被提刑府知道,自然是解释不清楚了。兖宽又急又气,还不敢公开,但他不甘心,只得偷偷前来求助副都尉诸葛红,表示,若是诸葛红能替他找回银票,追回来的银票,一半归诸葛红。
诸葛红本来就是他的靠山,怎么说也不能坐视,当然果断应允,一万两银票,自然不错,但他真正担心的是,这雾之拓不会收手,毕竟自己也没少贪,唯恐雾之拓下一个目标变成了自己,果断召集四十三镇都头,名为追捕,实为保护自己,让这通天大盗知难而退。
岂料兖宽这一来,反而一语成谶,还真给这个副都尉诸葛红也带来了大麻烦,正商谈着,一张留书从天而降:
“雾之拓到此一游。今明两天,三更再来!”
诸葛红心知这蠢邑令中计,顿时火气,冲兖宽骂出了一句:“滚!”
兖宽是滚了,但麻烦却留下了。
青州境内,真正善于查案,且武艺超群的,大部分都被提刑府带走,只剩下独孤柳一人可以倚仗。
独孤柳一向仗义疏财好说话,诸葛红这个副都尉还是很讲义气的:“老弟替我搞定这个事,我必有重赏!”
“重赏那倒不必,这里有杯酒喝了就可以了,大人有难,在下总归尽力而为。”
不求回报自然再好不过,只是副都尉反倒有点不放心了:“这雾之拓乃是侠盗,你,不会对这盗贼手下留情吧?”
独孤柳的确不想掺和这事,但副都尉有求,总归不能不干,何况这诸葛红对自己一向不错,心想,啥都不为,就当是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抓到这个通天大盗了。
当下独孤柳便说:“大人,在下只是一个捕头,奉命行事。眼中没有什么侠不侠盗,贪不贪官的。他若是来了,我就抓他,至于大人之后如何处置,在下就不关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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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了这趟差事,就得斗智斗勇,与人斗勇,就是揣摩对方心思。
高手斗智,机会只有一次。
据他所知,诸葛红已经是青州相对还算有点良心的官员了,只是小贪而已。根据目前的情况,独孤柳和牛建两人做了简单分析,有了一个只能私下讨论的基本结论:显然雾之拓对青州最近哪些官员贪污最厉害并不太熟悉,否则就不会挑错人了。
他先是凭感觉踩点了这主城的尹令府,发现的确是个贪官之后,出手盗窃,然后趁兖宽心神大乱病急乱投医,又跟踪到了诸葛府。他的逻辑很简单,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第一个被求助的,显然跟他关系很近,想必也是大贪了。
猜准了这一点,余下的就看怎么安排周密了。
对于前来应召的其他四十二位都头,独孤柳也做了详尽的安排,被分成三组。
第一组二十镇都头,连同牛建一共二十一人,往青州城各大客栈,青楼搜查,查完就随便找间上房休息,不必继续观察,坐等明天的抓捕安排。
第二组十六人被指定到他圈点的8个可能区域,每两人一组乔装去到附近,找一个眼光六路的地方,原地睡觉养足精神,四更时分起来,留意附近的动向,这个时候出现的,非奸即盗,多半就是雾之拓了,但不得自作主张试图抓捕,以免打草惊蛇。
独孤柳的分析是:“三更行窃,白日必然休息,官府查人最容易从客栈下手,想必这雾之拓不会冒险,但样子要做出来,余下的就是派人乔装,留意距离此地三里左右的破庙、常年少人住的地方,派人盯住,白日里尽管休息不必多管,若是四更时分有人回来,也不必理会,知其落脚之处,安心睡觉即可,待天一亮,回来复命。”
“为什么要等待天亮才回来复命呢?”
“因为我们还有第三组人,连同我一共七个人,被安排在府内府外,加上这诸葛府的私兵,如无意外,那时的他刚刚经历一场打斗围追,担心有人追捕,必然不敢速睡,会观察大约半个时辰的动静,然后才会放心入睡。立刻回来,被他发现的可能性很大。”
“这是军令,违令者重罚!”诸葛红给他强调背书,以免有人擅自行动。
独孤柳视察过诸葛府之后,把第三组安排到府外不远处,自己则早早的将内墙下方三尺远处拉上了一跟三寸高的丝线,又分别用另一根线,拉住中正的铃铛,外墙内角是月光刚好照不到的地方,丝线难以被发现,雾之拓要入诸葛府,必经大院,铃铛声音不大,但惊醒自己足够了。然后他安坐于内室门口,抱着剑,靠在墙上闭目休息。
九月十九日深夜。
三更时分,整个青州城已经一片沉静,一轮圆月高悬天空。此事的诸葛府却灯火通明,诸葛红哈欠连天,实在是撑不住睡了,不久就打起了呼噜。
这时,丝线轻微震动,铃声响起,独孤柳睁开了眼睛,看见一个黑影跳入院中。下一秒,雾之拓也看见了他。
独孤柳:“你不该来!”
很简短的一句话,携带着蔑视的气势,若是常人,很可能就直接暴怒了,我就来了咋滴,你能咋滴?不过侠盗圣手可没这么容易被激怒。
雾之拓冷笑:“我现在转身就走,你能抓住我?”
独孤柳笑道:“你激将不了我,你走,我不会追。就算你把府邸烧了,我也还在这里站着。”
好厉害的对手,雾之拓不得不承认他抓住了最关键的一点,卡在必经之路上,怕是过往调虎离山的惯用计谋是没有用了,得拼硬本事了。
“你是谁?”
“在下幻影剑独孤柳,恭候多时了。”
“独孤柳?”
“你听说过我?”
“我听说你侠肝义胆仗义疏财,怎么会沦为贪官走狗,岂不妄为一方剑侠?”
“我还是个捕头,捕头的天职就是奉命行事不问对错,随你怎么说,总之你想达到目的,你就一定得摆平我。”
雾之拓:“。。。。。。”
独孤柳丛旁边拿起酒坛,仰头大饮:“而我,却并不想抓到你,只是单纯手痒,想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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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后,雾之拓被捕。
牛建成功抓捕到雾之拓,兴奋的归来报喜:“老大果然料事如神,这雾之拓夜里数次尝试,绕来绕去绕过不了老大这最后一关,又被府外的六位都头四处围追,于四更时分悄悄逃回了一间破庙,睡于梁上。想必这一夜太过劳累,我们白日里包围破庙之时,他还在酣睡呢。”
但是独孤柳却已经在副都尉府喝得大醉,睡眼迷离的睁开一只眼:“是吗?那看来我又作孽了。”
作孽?牛建:“。。。”
再看时,独孤柳已经闭上了那本来模糊的眼睛,依稀还听得清楚他的提醒:“白日里很多人会去逼问他,不要去管好好休息,夜里还会有人想杀他。。。”
雾之拓被铐上手脚链,押入了青州死牢。听说抓的是天下闻名的大盗,连提刑府、相府都无可奈何的大盗,狱卒格外兴奋。
“什么神偷盗圣?还不是被咱们打得像狗一样!”
“我呸!你人头都要落地了,还想喝酒?”
“告诉我银票在哪里!”
。。。。。。
牛建去看的时候,发现果如老大所言,一波一波的人进去想要逼问他,其中还包括了青州尹令府的师爷,银票自然没有问出来,虽然被打得很惨,倒确实无性命之忧。
见银票难以追回,兖宽担心犯人被押解上京,命人半夜杀入大牢,不过牛建早有准备,救下了犯人。他老大的兄弟乃堂堂京都总捕,他才不怕什么这个官员那个牛鬼蛇神的,好不容易立一奇功,可不能随便让犯人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