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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民不与官斗,遇事要往肚子里吞,但你不斗,对方就会放过你吗?
可见,要活下来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起码在寒国,起码在寒豫生活的时代,很多时候不是这样。
两年前,他结识了三皇子寒德震的亲信古陆的外甥,偶而喝过一两次酒,但并无深交,岂料两年后太子寒德坤和四皇子寒德巽合谋,发起了宣武门之变,以至于三位皇子在相互攻击中相互被杀,寒国险些无储。
因为古陆的外甥,被现任宗正府参知寒谭之子寒冼以莫须有之名抓住把柄,自己一届无官无职的草民,莫名受到了株连,拼命抗争,依然关了半年牢狱。
由于小时候跟寒冼打过架,在牢中,心胸狭窄的寒冼百般羞辱自己。现在,在天地会武即将举行的时候,自己刚巧出狱,报名参加岂不天经地义,谁知道,寒冼这浑球得知,竟于翠跃楼前当街侮辱自己,要自己钻胯下而过。同行的张秀才看不过,站出来讲理,寒冼拔剑恐吓不成,竟然嚣张如此,将张秀才当街杀死。
按律,杀人者死,也算意外大仇得报了,可惜了,恰逢天地会武,这厮怕是死不了,张秀才要白死了。
而且,给这个贵公子惹了这么大一个麻烦,自己的小命也只有几天好活了。如无意外,寒冼的手下这几日就会找个无人看见的机会把自己埋了,当是给他们公子报仇了。
看来,必须到了要反抗的地步了,因为他要生存下去,要活下去。而寒冼,不管生与死,都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反正都是一死,不如先下手为强,诛灭此贼,然后离开京城,前线投军去。
“我本仁慈,奈何苍天不许。”
当然,寒豫并非一介武夫,乃是学万人敌之先哲门生,自然不会怒提三尺剑,血溅五步取人头颅。
还得智取!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当初古陆也就不会对他抱有期望了。
杀掉寒冼的机会只有一次,他决定把赌注压在了丞相苏意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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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紧急情报,每隔三天,鸽房都会整理各国各地最新的情报,呈报相府左长史。今天是七月十八日,鸽房送来了新的情报,其中有一条北炎情报引起了苏东风的注意:
“北炎秘密收买了两个寒国人,意欲借天地会武,混入机要处,刺探军情,两人身份不明,只知道是戴罪之身,一文一武。”
虽然不是什么很清晰的情报,但多少是有料的,历届天地会武都有奸细混入,难以查清,但此二人乃寒国人,多少有线索可查,且是带罪之身,就有了可筛查的手段,跟往常一样,苏东风这就提着这卷奏报回归相府,面呈相爷。
岂料刚准备入府,却发现府门对面围满了人,一个年轻人正在广发画像,一边给每一个前来的人发一两银子,一两银子虽少,但此举却导致了相府门口滞留了一大波村妇农夫,有的还扛着锄头提着素菜,简直不忍直视。
苏东风前往询问,发现画像上画的是一人持剑刺中另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下面有名字备注。注明的是宗正府参知寒谭之子寒冼,一个叫寒豫的人在控诉寒冼当街杀人,被杀的是张秀才,并声称,若相爷不出来给个说法,他将长跪不起。
来求相爷的人多了去了,相府守卫显然不会给他通报,若事事都要相爷出面安抚,那相爷还不累死,但驱赶不去,也就懒得理他了。
这显然做的不对,若是来求相爷的,自然可以不理,但岂能坐视百姓喊冤而不顾,坏了相爷爱民如子的名声。对守卫骂了一句“胡闹”,苏东风快步入府,然后入黑云阁,通秉相爷。
相爷正在看书,听闻后颇为无语:“寒冼杀人,自有提刑府相关司衙处置,他不去提刑府求宋紫,跑来相府干什么?”
“他说提刑府必定判斩八月十五之后。”
苏相不禁呵呵,果然还算有点见识。虽然情况自己还不清楚,但按律,的确无需非要判斩八月十五之前,宋紫多少会给宗正府一个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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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豫于相府门前控诉寒冼,打的提刑府的脸,不出半个时辰,就传入了提刑府耳朵里。宋紫颇为不快,命人调出了寒豫的档案,发现这寒豫和寒冼都是皇族子孙,寒豫的第十代祖上是临山王,至父亲这一代时已经不仕,家中基业凋落,整天浪荡,算是个落魄皇族,理论上,皇族子孙,都算宗正府的人。
“呵呵,此事,也大可以看做是他宗正府的家事,不来找提刑府也不是说不过去。”
“寒豫此举,明显是想借苏相施压,要寒冼死,因宣武门之变牵连,寒豫半年前被判了半年牢狱,举报他的正是寒冼,三日前刚刚被放出来。此人和死了的张秀才也都是报名参加天地会武的人,据说当街被杀,不少人证。事情如今闹大了,怕是大人不便处理。”
宋紫自然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受一个小人物无谓的胁迫:“按律,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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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七日,寒冼杀人,而且是恶意的。
儿子不成器,寒谭很担心,三次求见宋提刑,被挡在门外,求见京都总捕,也没见到人影,只得哭求宗正大人出面,宗正大人自然严厉的训斥了寒谭。尽管如此,寒彤依然还是去了提刑府,却在门口遇见了相府左长史苏东风。
“宗正大人”苏东风鞠躬施礼,非常礼貌的给他让出道来。
“你也有事找宋大人?”
“哦,是这样的,前面有一群乱民到相府喊冤,您知道的,相爷一向爱惜百姓,不得已出面表示,会关注这件事,这不,让我来顺便问问宋大人的意思。”
苏东风的确只是顺道而来,而且苏相并无恶意,有这么一档子事,多少知会一下,以免拂了宋紫的面子。
岂料寒彤看法不同,以为有人要多事,一句话呛死了他:“这事,是不是应该由宋大人来操心?”
宗正大人的意思很明显,相爷管的也太宽了。
苏东风闻言心中顿时来了怒气,自然也不示弱,抬手秉天:“大人此言差矣,相爷执掌朝纲,虽然日理万机,但国以民为本,百姓之事,没什么是相爷不应该操心的。”
寒彤的眼神咪成一条线,没想到这苏东风竟然如此,当下觉得驳了自己面子,当然也不客气:“寒豫是皇族子孙,自然有我宗正府来过问。你还是回去吧。”
好吧,宗正大人说的也不是站不住脚。
苏东风回去了,丞相苏意闻言,默默的拔出了自己的师门赠剑,短刀“黑云”,反复擦拭,擦得雪亮。
这事情都已经闹到了相府门口,寒彤不来喝杯茶,反而不以为事,觉得自己管得太宽了。看来,是要给寒彤一点教训了。
“去,派人把寒豫这个人给保护起来!”
不一会,派去的人却回来通秉,说寒豫已经不在,只在自己房中留下了一张小字条: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什么狗屁天地会武!寒豫于期佑元年七月十八日。”
才一眨眼功夫,莫不是已经被人杀了?苏东风很愤慨:“猖狂了吧!”
苏意拿过看字迹,字迹还挺美观,透着一股傲慢气势,字里行间尽是对天地会武的不屑,还的确不像是杀人者伪造的“遗书”。
寒谭这个饭桶的手下,不大可能有这种傲慢到骨子的不得志气质。
“伪造的遗书,没道理提天地会武,再派人去找,看看往哪去了。”
过不久,前去寻找的人又回来通秉,说北城门有人看见过寒豫,已经逃出京城了,北门外岔路众多,去向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