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手中缝制一半的衣物放下,轻轻捏住被针扎入的食指,皱着眉头问道:“他出了何事?”
魏安雪怕我着急,也没有说无关痛痒的安慰的说辞,直接了当地说了出来。她说话一向有分寸,唯独这次。
她将一封书信递给我,我将书信拆开,心跳难平,仿佛此刻这书信中的纸在抖动,难以控制。
“下落未明。”赫然四个大字,将整张白纸浸染。这是哥哥命人带给我的,不会泄露军机的信函。
“遵从养子之命,将亲生儿子送往沙场。”“臣,给太后请安。”想到他离去时气冲冲的样子,我的心仿佛早已到了边关,看那皓月当空的大漠里,何处能寻到我儿的身影。掘遍黄沙千尺,不如在他离去时区区十里的相送。我的声音变得颤抖了起来:“你若不安,为母何安?”
魏安雪没有走到我身边来,而是走了出去。她离去时的背影虽然模糊不清,可此刻的她不太像平日里的魏安雪,她犹豫不决。
“我陪你入宫。”当年她放下手中的弯弓,穿着英气地从马上下来,对因皇命而要入宫,正犹豫不决的我说道。
“我何德何能?”
她笑眼如弯月:“自然值得,宫中若有人敢欺负你,我定不轻饶。”
“莫非有何神通?”
她嫣然一笑。
洞房花烛后,我虽居临凤殿,但却极其冷清。殿内除了魏安雪和一个宫女外,再无其他人。
那时刘嬴只差人送些东西,我在宫中拘谨,也不想随意走动,但时常寻些好玩的事情,倒也过得自在。
直到一日我在屏风后,偶然听到有人小声谈论:“皇上总命人给她送东西,倒再未宠幸她。当初她入宫时,皇上以后之礼遇迎她。谁知落得如今这般光景。”
“此话怎讲?”
“她不是处子之身。”
“啊?此话可不得乱说。”
“我怎敢乱说,我亲耳听到的,未见红。”
“她早已过了年纪,又是寻常人家,怎会是个处子。枉费皇上对她一片痴情。”
我愣了半天,回不过神来。我不是处子?我想起缠绵时他的眼神,他看我的神情,他默不作声的样子,还有他的犹豫和怀疑......
此时魏安雪走了进来,我听见她的声音,仿佛那颗心有了依靠,她怒斥他们道:“入宫前皇上便宠幸了娘娘,你们竟在此毁娘娘清誉,可是还要耻笑皇上入宫前的轻浮?将这些如数还回去,便说容颜易老,稍纵即逝,无需这些绫罗绸缎。告诉掌事姑姑,往后皇上赏赐的东西,凡送到临凤殿的,送至殿外即可。临凤殿冷,恐让这些上好的东西有所损毁,担待不起。”
那些人走后,我从屏风后对魏安雪说道:“为何撒谎?”
魏安雪放下端在手中的药:“何必放在心上,不过是些闲差乱嚼舌根罢了!”
我轻叹了一口气:“我听说过,会痛。但我未曾觉得。我......为何不觉得?”
魏安雪走到屏风后,帮我擦拭了我两颊的泪,笑着说道:“你嫁给皇上时便是处子。秦府上下和我皆能证明。他拥你至天下人前,如今践你到千百人后。他......终会后悔的。”
我能看出她眼中的心疼,直到如今,回想往事,我依旧相信,也一直坚信。
“从前到如今,你一向伴我。今日离去,可是生我的气了?”我知道她没有离开,能听见门外小声的抽泣声。
她许久没有回应,之后抽泣声越发小了,如同小蝇振翅,渐渐平息。她眼周泛着淡淡的粉色,双眸清澈地看着我,用有些低沉的嗓音说道:“那日送他离去之时,曾见他回望城楼三次。”
听到这句话后我慌乱起身,浑身瑟瑟发抖,仿若大病临身一般,踉跄地向殿外走去。
此时魏安雪突然对我说道:“太后何必去找他。”
我停下脚步,背对着她。她语重心长地说道:“他不是刘嬴。”
秦府中,我的哥哥正坐在书桌前嗟叹,他放下手中吸满墨汁的毛笔,凝眉看着纸上的一行行潦草的字。
“老爷,此事皇上已派钦差大人前去查明,老爷何必亲书此信?”
秦大人说道:“我告知她的四字,并非想有意让她心烦意乱,不过是想提醒她罢了!”
“您觉得,太后如此做的不妥?”
秦大人摇头:“她知礼明理,如此做何错之有?”
“那老爷想提醒何事?”
秦大人面露难色,又提笔在信封上书上一个名字,说道:“她聪明,定会明了。你亲自把这封书信送到边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