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汐终究如愿以偿,成了秦才人。皇上在选妃当日以“全凭太后太妃做主”借故未去。
秦汐入宫这些日子,她未曾去找太后,而是在听汐殿内等着召幸的消息。按照宫规,只有受过宠幸的妃子才需每日向太后请安,每七日向皇后请安。换言之,再明确不过了。
宫人们小声议论:“她可是太后的亲外甥女,又是秦大人的女儿,姿色卓绝,受宠是迟早的事。”
“这新选入宫的十位,皇上一个都未召幸。”
“倒是与皇后亲近了许多,又如从前一般了。”有个宫女抱着一盆雅致的牡丹说道。
“是啊!二人如神仙眷侣,好不恩爱。”这宫女说完忙帮她扶着些,生怕这牡丹摔落了,“这季节能生的牡丹,可仅此一株,小心着些。”
“看你,又说胡话了不是。”
秦汐的贴身丫鬟灵叶气冲冲地走了进来,秦汐正提笔想作诗,被她这阵仗一闹,兴致全无:“腮帮子鼓得再大些,都能学蛙鸣了。”
“这些宫女在此嚼舌根未免难听了些。”
秦汐皱眉问道:“她们都说了什么?”
“她们说小姐纵在宫外再风光,入了宫也不过是虚架子,做不得数。”
秦汐笑着说道:“她们说得没错,魏姑姑说过,入了宫便要抛下一切,从前与现在自然不同。”
“可小姐就是不同。”
秦汐说道:“往后别再如此,你心中对我好我知晓,但有苦有怨也憋在心里,不可再说这等话,否则,并非助我,而是在害我。”
灵叶愣住了,她从未见过这般沉稳大气的小姐,她以为小姐一直是从前那个被秦将军捧在手心的小丫头,从前的她,敢爱敢恨,能打赢副将,能弯弓射猎,从不畏惧。可她入宫后再见小姐,也才两月,与先前截然不同了。
李萂与霍生成亲的日子定在三日后,霍生的彩礼是一根玉笛,李萂的嫁妆,则是一把折扇。
霍生见这把扇子,轻皱眉头,“为何以此扇为嫁妆?”
”不喜欢?”李萂极不满意地抢了过来,“给我便是,但彩礼拒不退回。”
“你送的,我皆喜欢。”霍生又拿了过来。
“你可知我为何以此扇为嫁妆?你莫要嫌它轻贱,展开便知。”
他将系扇绳解开,轻轻展开这把折扇,会心一笑。而后摸了摸李萂的头,将她抱在怀里。她闻着他身上的香味,这就是我的霍生。
“亡父生母,也因一把折扇相会,如今你我也是。我并非不喜欢,我只是怕......”
李萂捂住他的嘴,“才不会,你我劫后余生,当初只剩半条性命,但活了下来。今后必能相依为命,白头偕老。”
他鼻头微酸,“若不是夫人救了我,我岂能苟活于世。不知霍生何能娶你为妻。得吾妻胜于得天下。”
不知徐行何时走了进来:“咳......”
霍生仍未放开她,李萂也安心靠在他怀里。
徐行见状关上门走了出去,只听他说道:“老爷夫人,小姐姑爷此时不便见客,还是请回吧!”
李萂万不曾想到爹娘会来,霍生也大吃一惊。他们一起出门时,他还不忘将我头上的珠钗扶正,理好自己的衣襟。
“丫头,这天都快黑了,要回府了。”
“我......我来此看看我的新房布置得如何了。”李萂羞红了脸,左顾右盼地看着。
徐行在一旁笑道:“这新房布置得如何,乃是新郎的事,他这府邸大得只能容下小姐和一群马儿了。”
李萂瞪了他一眼,“庸医。”
在府上盼了三日,终于盼到了这天。昨日彻夜未眠,一颗心怦怦直跳,难以平静。一早便起来,穿上娘亲为她缝制的嫁衣,戴上首饰和红盖头,化好新妆后又坐立不安,爬上阁楼看霍生是否来了。
那日霍生半掩着面,英姿飒爽地骑着踏风前来,身后跟着一顶花轿,花轿旁跟着都城最有名的巧嘴陆媒婆,还有颇为壮观的迎亲队伍。
李府上下张灯结彩,府上的仆人穿着喜庆,虽无宾客,但也十分热闹。李萂忙跑下阁楼去,险些摔了一跤,好在徐行及时拉住了她,跌下时还差点压倒他。
“小姐这样沉,姑爷若是要抱你上花轿,恐颇费一番力气。”
李萂白了他一眼,“霍生说我于他而言重于泰山,既是泰山,岂有不沉之理。”
“小姐快啊!迎亲的到了,快盖上红盖头。”
她盖好盖头就往大门口冲,两个丫鬟将我拽住,“小姐,是去闺房,此时还不能上花轿。”
“霍生都到了,我去闺房做什么?”
娘亲隔着盖头打了她的脑袋,“你这丫头,李家的掌上明珠,岂是他说娶便可娶的?”
听完娘亲的话,李萂只好不情不愿地回房了。
好在霍生每一关都过了,徐行这才抱着她上花轿。四周此时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别说花轿了,人能走出去都难。
她听见的,并非祝福,而是无数的嘲讽。
“新郎官蒙着面来娶她,定是不敢露面。”
“听说是李家的马夫,也是委屈了,小伙子年纪轻轻便被迫娶了个不洁之女。”
“说不定他便是那个毁她清白之人呢!”
“哎哟,出了这等丢尽颜面的事便草草了事得了,弄得如此风风光光的,当真以为是黄花大闺女了。”
”是啊!未曾想李将军的清誉,都被她毁了,若不是入宫被验出,这等人成了后妃,当真是天下不幸啊!”
“顶个盖头,是没脸见人吧!哈哈。”
霍生欲取下蒙面的布去,他心中怎容得李萂受如此委屈,但被李将军拦住了。
李萂咬紧牙关低下了头,今日是她大喜之日,她定不能因此流泪,绝不。可心中的委屈却一下子涌出,徐行将她轻轻放入花轿,听见李将军下令府兵开道,听见霍生让迎亲曲奏得响些,他骑上马,她听见他发自内心的笑声,轿内的她也笑了。
他若无妨,她又何妨?
霍生说,天下人如何说他不管,他只要天下人记住,他娶她,是明媒正娶,是心甘情愿。
“霍生,他们说的,你信吗?”
霍生将她的盖头掀开,目光极其温柔地看着她,“不信。”
李萂从他眼中看到的是坚定,他发自内心的想法。
“你信我吗?”
他坚定地点头,“夫人为何样之人,我知晓。夫人行事如何,我亦知晓。提亲之日,我只问了岳父一个问题,便再无顾虑。”
“问了我爹什么?”
“无可奉告。”
“为何?”我含泪问他,“世间哪个男子不介意这些,毕竟贞洁......”
他想吻她,李萂突然不知所措地向后躲了一下,他笑着说道:“生疏至此,岂会不洁。纵使不洁,乃为夫所为矣。”
她又问他,“你莫不是为了报恩吗?”
“自然是。”
见我垂头丧气的样子,他笑着说道:“若因恩情,何须以余生来还?娶夫人为妻,并非因恩而为,乃吾之情也!”
若非见他生得俊逸非凡,定在他这张俏脸上留些脚印不可。
“霍生,你如何请的轿夫和媒婆,还有这些迎亲之人?”
他拉着我的手,放在他的衣领上,“你替为夫宽衣便知。”
她一下子便猜到了:“你......你当了那块玉佩?那可是你回去的信物,你最宝贵之物。”
“早已不是我的了,有何不可?”
李萂自己也是当铺的常客,这些铺子精打细算绝不亏本,可霍生的玉佩乃是上等玉材,雕琢精细,她问他:“换了多少银两?”
“仅够娶你一场。”
“霍生,你真傻。”
他笑了,笑得那么灿烂,李萂也笑了。
那晚他在她耳边说了许多声“夫人”,以至于她觉得自己一夜间老了不少。
他说这是他的新生,他要以另一个身份去活了——她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