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是如此地怕冷,我们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办法,虽然冷空气突袭,直接从下大雨变成了下雪粒,可是广播上说的暖气还是没有来。
喀什带来的毡房专用的软底毛里真皮靴子,加上刚买的PEAK长腰运动袜,就有点套不进去了,从现在起,又有几样在喀什的东西,被我掂记着了,要去东巴扎买两双更大一点的靴子,42码的,还有他们骑电动车护腿的那个,还有军用折叠单人床,老妈说需要,现在的床下有老鼠出没,她需要安全感。
为买到到真皮靴子,喀什东门的千年集市“东巴扎”,就成了我准确淘宝的地方。
“中亚南亚集贸市场”,东巴扎位于喀什市的东北角,喀什师范大学(现喀什大学)斜对面,是沿吐曼河,就在老城区旁边的一个规模庞大的古老市场。几乎每一个来喀什的游客,都将此作为喀什的必去景点。
市场分成两大块,以路相间:北边的这一大块,都是传统产品;南边的那一大块,是现代商品区。
而淘货的外地游客,通常只会在北边这一半逛,就已经迷乱了双眼:
从进门的干果、皮帽、皮货、手工地毯、纱巾丝绸;到里面的手工艺核桃木果盘器具、各种民族乐器、玉器、铜器、锡器、骨器,来自巴基斯坦、印度、土尔其等地的具有浓郁中亚风格的商品琳琅满目,让人眼睛忙不过来;再到维吾尔药茶与干果的混搭区,巨大的葫芦悬挂,经常夺人眼球;最边一溜是小商品的日化,各种印着维吾尔文的化妆品、香皂、香水,应有尽有,还有各种丝袜、便宜的内衣裤和玩具日杂;再到纯布料区,最精美的图案不过如此,最艳丽的装饰不过如此,在这一边看上去花花绿绿、金灿灿的布料区,可以看到每一个节日盛装的维吾尔衣服原料的最初模样,这中间会藏着特别古风的圆柱型稻壶枕头,象电视剧上皇帝颈下枕的那种,有大有小,最不可思议的是它的价格,仅卖25元一个!我没忍住,一下抢了四个带回乌市送人;而我最要找寻的真皮靴子,则在北区的最里边,出口就是一路相隔的南区的。这里的各种靴子,纯手工制作,里面的羊毛雪白,外面的面漆黑,底部也是这种面料,就算是一种厚质的袜子,供在毡房里冬天穿着避寒。
因为老爸的左边那只脚,因为长期不运动,脚背已经变型成垂弓,过小的鞋型就很难套进去,挑来拣去的选择了半天,最后买了最大码的一双。这种鞋子有两种收边方式:拉链或按扣,还是拉链更方便些。
南区那边就基本上不用过去,两区相隔的中间,全都是干果和杂粮,南疆特有的鹰嘴豆和小白葵花籽是这里最有特色的产品,每来必来;南区里面,都是一些大型家电,但这些定制的专供喀什的家电,都有一大特点:漆身的颜色大红大金,金碧辉煌,和我们习惯看到的那种素雅清爽的白色、灰色、银色系的感觉,大不一样。很难想象,家里高耸着一个鲜红的大冰箱,那得每天神经多兴奋。这是这边,就好这口!
回到乌市,为了买到高腰的运动袜,专程做BRT3号线去了一趟南门,却惊讶地发现,我记忆中的南门体育馆早不见了。户外店的老板娘都笑话我,都多少年了!
的确,我的乌鲁木齐的地图,还停留在1999年的那个时点上,如今的变化,早已超出了我的想象,而在喀什泡得久,在乌鲁木齐父母家泡得久,使我对自己的城市早已陌生不已了。
而南门体育馆,也是我的初中时代,十中来参加全市的中学生运动会,当时我们学校的体育成绩虽然并没有好到足以拿到什么奖,但有一项,我们学校硬凭着大家的坚忍拿到了!那就是,“观众精神文明奖”,因为那天正好在看比赛的下午,突然天降大雨,别的学校的学生都被组织退场了,而我们学校的师生被要求保持不动,任凭洗了一个痛快的雨水澡,然后,这唯一的奖就拿到手了。
而作为体育强项的十中,为了迎接市上领导来参观课间操比赛,也是全校师生早练晚练的排练了一个月,结果真等到检查的那一天吧,又停电,没法放喇叭,就取消了,大家就这样白折腾了一通。
不过,学校的体育设施还是相当齐备的,不仅是巨大的8个篮球场,还有楼后面的体操器械区,加上地下室的体操活动室,以备雨雪天的室内体育课开展,在十中上学,体能还是可以得到充分锻炼的。每天中午12点课间操时间的全校学生排队绕操场跑步,更有点部队的意思。
当时正值青春期的我们,第一次遇到了生理期,也不好意思说,就只好坚持一起跑,一边跑,一边涌淌溢出并没有多宽的垫纸区。在那还没有卫生巾生产出来的时代,早期的那种在红色橡胶一个宽条基底上两条松紧带,两端两条系绳,再与裤腰的横向环系好的绳圈相连,再在这个宽条里夹垫叠好的长条卫生纸,那种宽宽粗粗的卫生纸,象枕巾对折式的象A3纸那么宽,叠法也很讲究,要呈对角线,向中间收叠成与橡胶基底一样的宽度,而丁字型的前面系绳处,总让冬天里最着急的时候,怎么也解不开,手冻得不灵活,结果就经常发生“惨剧”,裤管里都不得不跟着一起遭殃,甚至蔓延到袜子边上。那种尴尬、难堪,真是一言难尽。
但是毕竟是爱玩儿的时代,一想起还有那么多游戏在等着我们,就忍着,焐着,只要不太冰凉,很快就又去活蹦乱跳了。
不夸张的说,我们的体育老师实在是太多才多艺了,除了教我们体育规定课程之外,还给我们教授了新疆舞蹈和篆刻、草书,第一次知道“老鼠”的“老”可以绕成那样。不知道为啥,体育老师还说了一个有趣的现象:“人的口水是精华,要是天天吐啊吐啊,吐上三个月,人就完了。”搞得我们以后都很珍惜唾沫,不肯轻易吐出去。他还说,世界上最好的运动就是维吾尔的刀郎舞,跳这个舞蹈的时候,不仅四肢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动起来了,连脸部的所有肌肉也都运动到了,那一个个俏皮诙谐的表情,动眉毛啊、胡子什么的,都是全面运动。他的儿子也是我们班同学,瘦瘦高高的,还敢当全班同学面,因为数学女老师没收了他的录音磁带就当场在讲台上和老师当堂扭打了起来,那场面真让我们看得是目瞪口呆啊!果然是不走寻常路的父子!
这个舞蹈,在我们上高中的时候,果然有幸学到了,是为了迎接北京亚运会,当时全市各校各班派几个代表来南门体育馆集中学,再回各校去教给各个班集。
当时我就是其中之一,并在这里又遇到了十中的几个初中班同学,大家可高兴了。
而我因为个头矮,果然还是全部方队的左下角、右上角。记得有一次,有一个动作是要一只脚猛踩地面一下,然后转身反向迈回。我把这个一步骤记错了,于是,整体方队正一起向左上角走那一步时,其实还有一步,我作为左上角,却提前一步猛踏反身,就见全部其他同学的方阵整齐压过来,这一声踏在地板上的脚步声,引起了全体同学的哄堂大笑。
当时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回到实验中学去教班里其他同学学这个舞蹈的时候,那叫一个不修边幅,直接套了一条蓝色碎花的无袖连衣裙,也没有穿文胸,更没发现自己腋下的茂盛小草在高举时会露出来,还一个动作一个定格的按老师传授的办法,一边喊着“1、2、3、4”的节奏,一边做动作。好在,同学们都很认真在学舞蹈动作,没人发现这些不妥。只是多年后再回忆起来,那真是无知者无敌啊!
关于南门体育馆,还有一段更早的记忆,我还小,只有3、4岁的样子,国家体委来新疆招体育运动员,选拔小苗子,我的两位姐姐都是校武术队的,翻跟头、倒立、下大叉、拿大顶各样精通。然后我爸就带她俩来应征,本来体能技巧测试都完全没有问题,可是到了最后,还是没有录取,听说他们有一个什么奇怪的理由,说老大个子矮了点,老二个子高了点,就没收,我爸一生气就带我们仨个回家了,并且以后再也不让我家孩子练武术。
后来才听说,关键是里面没人,没关系,别人家的孩子更有人脉。
当姐姐们正在里面认真翻跟头的时候,我在体育馆的外墙墙根上,一颗一颗的数粘在墙面上的小白石头,有些被太阳光打上去,亮晶晶的,很好看。
我清楚记得冬天的早上,我的姐姐们在冰天雪地的和平渠底的雪地上一起列队舞着小竹子刷漆做成的剑。还有漂亮的红穗穗跟着跳动,她们也都穿着红色的运动服,两侧都有两条粗粗的白条条,很是英姿飒爽!而我则一只手被老爸牵着,另一只手里抱着红红的布娃娃,我童年里唯一曾经有过的玩具,肚子上一按会响的,被纱巾保护得很好。
那个时代,李连杰的《少林寺》正掀起全民练武术的风潮,而我姐她们正的练的少年剑,也是一招一式,潇洒整齐,威风得很哪!
她们当年练得那么好,尤其是我大姐的腰软的,可以倒弓着弯腰,就地用嘴把地上的钥匙叼起来,更别说“一字马”什么的了。要是能被选上,说不定国家的体育届又多两个体操新星呢!可惜!可惜!
虽然我没有象两个姐姐那样,在少年时代练习武术,但是也因为好强,不甘体育成绩比学习成绩差,硬是天天跟着校体育队一起晨跑,虽然我没有资格去和他们一起练,参加比赛,但仅就把身体练好,长高点这两点就足以让我一直坚持着,不比姐姐们差多少,尤其是大腿,果然跑得是一样的粗壮了。
在那个总是觉得肚子饿的小学时代,学校突然推出了一个加餐的活动,每天中午课间操每个学生加一个烧饼。而我们作为班干部,就得去抬这个筐,并且去分配。老师教了“孔融让梨”的故事,所以,我作为班长,特别听老师的话,总是把最小的饼最后留给自己,也果然成功地长成了倒数三个最小个儿的身高倒数第三。但出去春游的时候,体育队的伙食就会比我们好一点,好朋友燕子专门叫我过去,分了我一片午餐肉罐头的肉片,那一片肉,我是多么感激地慢慢咀嚼才咽下啊!
那时候,我就朦朦胧胧地知道了一点关于“关系”、“特权”等的概念。
自从这个念头一起,就开始七想八想,就在初中时代,还分析了一下文工团的工作,觉得这帮人特别幸福,两个身份,都特别光彩和实惠,既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当大歌星,又可以穿起军装,享受军队待遇,还可以年仅14岁就入伍拿工资,也和我们当时的年龄差不多。就帮这个工作定义为最美好的工作之一了。
当思绪拉回到眼前,我们的学生时代,和现在这些孩子的学生时代,大不一样了。我们上学时,从没有人接送,都是自己来去;而现在,这第一小学的校门外,已经站满了等孩子放学来接的家长。
第一小学原来就在我当年天天去的南门工商大银行的巷子里,而且,从前也没发现,那儿居然是***的故居了。1999年的时候,我既没有发现这个故居,也没有发现乌鲁木齐市第一小学。
在光明路上,一个叫“素念”的小店吸引了我的目光,全都是我们新疆常见的戈壁滩的大石头,被在适当的位置上开凿了一个圆柱型的洞以后,就成了美丽的石头花盆,中间放水,一枝绿萝,就活了整个生命。
不由自主拾阶而下,石头之外,还有不少小泥陶器,女店主很有文艺范,别有洞天地布置了个禅意十足的艺术展厅,石土为主,配以珠宝手串,还有胡杨木的运用,在大城市的底下,展现了一片静谧无比的自然世界,没有开灯的两个茶室也是简约,大气,舒适,想象得出来,能在这儿聚拢的,必是不沾尘世的非凡之流。
这让我想起1994年在红山文艺大楼二楼的楼兰友谊商店,当时店主以一小时一元的价格请了我,我就是冲着这种非俗流的感觉去的,虽然只上了三天的班,但是已经把所有能欣赏的艺术品都记在了心里,包括上万元标价的巨型广东端砚和黄胄的驴。
文艺到底能不能当饭吃?
看到听着音乐,穿着珠子做自己手工课的女店主那么美好享受的样子,真心让人羡慕!
在我的朋友里,有一个叫可儿的广州人大本科班的同学,她就把自己活成了“神仙”。
能在尘世里活出不一样的“仙女”感的,一个是羽唯,一个就是可儿。
她是地道的广州人,父亲还是公安系统研发二代身份证的重要技术人员,应该说是家庭环境相当之好,可儿却认为自己是属于西藏云南、属于高原的,就算是回到广州,也把从高原里带回来的格桑花种满了整个天台,还挂满了从高僧那里带来的开过光的佛器以及五色彩幡等,楞是在闹闹的尘世里给自己造出了另一个修行的圣地。
但同样,在她出游于各地之时,也会带着两个可爱的玩偶,并以它们为主角,拍了许多有趣的照片。
家里人一直以为,她是一个不务正业的孩子,几乎就没有工作过。就算是工作,也总会因为玩心太重,而无法与世俗合流,不踏实,很快就又会消失。
在我们的相处时光里,她的确对于出游和组织团队有着很大的能量,包括组织广州、深圳的同学会,组织广州同学们组团去北京参加人大成立80周年的聚会,包括同时运营着几个不同的人大同学微信群,都是她的能量暴发的场合。
常年户外的经验,对于她来说,只有行走在自然界里,远离人群,远离象广州这样的大都市,才是她最开心,最能敞开心怀的事。
就算是到今天,她也还在云南飘着,在一个客栈里打工,养活自己的同时,还与来自各地同样想法的人交朋友,一起约着时不时地再去行走,去探险。高原已经把她的皮肤塑造成了高原女儿的模样,但是她开心,笑容是始终如一,不顾家人的无数次召唤回归。
而羽唯就是天生的诗人,从外形装扮来说,比可儿要仙瘦得多。可儿胃口好,到哪里都吃得自己胖乎乎的;而羽唯就以瘦为美,对于家里的装扮,处处都是唯美,对于自身,更是美丽为人生第一追求。她也好吃,但能为了美而忍住。
其实她和她,都有共同点,都曾在丽江常住过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自己可以变得喝着美就能活下去的资深天真少女。
都爱自拍,一个爱矫情,写诗;一个爱户外,行走。
丽江的风光的确美丽,避世的文青们躲在那儿,晒着太阳数头发,搂着猫狗看花开。音乐里度过一日,酒精里泡过一夜,四方街上永远不缺警察熟练地把每晚酒醉后打架的人拉去“醒酒”,许愿树上挂着的愿望吊牌比三角梅开得还要繁盛。东晋的先贤隐士爱去竹林里狂,今天的文青们就有样学样地躲在了丽江。
相对这里的超尘,我父母的家里,全是包装物和食品,几乎什么都不舍得扔,只要是还有一丝一毫的再利用价值,没有东西可以轻易从老妈眼前消失,除了笔,她没有文化,自然也对文具没有什么感觉,在手上划两道不出水,就立即直接扔进垃圾筐,被我叫着捞回两只好笔,一个是吸墨水的钢水,一个是自动铅笔,这种都需要耗材辅助的,老妈不懂,就以为只要划不出来的,就是坏笔,一律扔。
我们还是不断地发现父母家可能缺少的东西,有心的一一偷偷补充。这绝对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