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缓缓的对黛玉道:“你别着急,哀家相信你,就如相信当年你的母亲,安阳,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你们都回去吧。”
丽妃眼神复杂的望了望安阳和黛玉一眼,扶着芍药的手缓缓地离开了,谁也没有发现她眼底闪过的那一抹得意。
看着空下来的屋子,太后叹了口气,道:“唉,后宫的事哀家真是懒得理了,没想到她们还不甘心,看到哀家疼安阳,把主意又打到了安阳的头上,真让哀家烦心。”
北太妃悠悠的的道:“母后且放宽心,丽妃只是一时伤心过度才会口不择言的,等慢慢平复了就会明白的。”
太后叹道:“但愿吧。”随后自嘲的笑了一下道:“那两个臭小子,不帮安阳倒帮起外人来了。”北太妃附和着道:“该回去好好教训教训了,竟把‘亲不见疏,先不簪远’的古训忘了。”
出了慈宁宫,龙沐温和的对黛玉道:“林姑娘不要太往心里去,丽妃娘娘也是悲伤过度,才会口不择言,此事不过是个巧合而已。“
黛玉轻轻的道:“谢谢王爷宽解,黛玉也是一时气急,才出此下策,如今想起来,倒是民女莽撞了。”
安阳别有用意的道:“三皇兄,好像娘娘今日针对的是我,怎么也不见皇兄安慰安阳呢。”龙沐笑道:“你身处后宫多年,自是能够应付这些无中生有的事,而林姑娘就不同了。”
安阳笑着道:“是不同,安阳怎能和玉妹妹相比。”转头见水溶一直默不作声,安阳不由幽怨的道:“水表哥也一定这样认为吧。”
水溶抬起头,面无表情的望了望安阳,道:“表妹也是个明白人,此事一定与林姑娘毫无关系,亦清和沐表兄只是说了句公道话而已。”
安阳酸酸的道:“那水表哥是说安阳自作自受了。”水溶淡淡地道:“我并无此意,表妹多心了,清者自清,表妹又何必在意别人的话呢。”
一个宫女过来道:“沐王爷,公主,穆娘娘请王爷和公主过去,说有事要问。”龙沐和安阳彼此一望,随后道:“我们这就过去。”
送走了龙沐和安阳,一时竟静了下来,水溶和黛玉都默然无语,只有微微的风吹过来,带着寒意。
过了一会儿,只听水溶轻轻地叹道:“以后不要那么意气用事了,既然留在宫中,就要学会以不变应万变,遇事莫往心里去,这次你摔簪示清,难不成再碰到别的事,你还会以死明志。”淡淡的话里隐着担心和宠溺。
黛玉忍不住抬起头来,正撞上水溶明如秋水的目光,慌乱的低下头,黛玉觉得自己的心不知何时已跳的飞快。
耳听得水溶又道:“黎阳宫的六皇子妃是我姐姐,有什么难事可以去找她帮忙,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即使是你身边的人。”
见黛玉静默不语,水溶道:“你往日的伶牙俐齿哪去了,怎么不说话了。”只听黛玉小声挪揄道:“从没见王爷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我正在怀疑是不是我听错了。”
水溶略一思忖,淡淡的笑了,道:“好像真是这样,不知等以后是会像现在还是像以前。”话里透着隐隐的神往,连一边的黛玉都感觉的到。
想起太后和北太妃的话,黛玉竟涌上一股涩涩的滋味,语气也淡了下来,道:“王爷的以后怎样那是王爷的事,又与我何干。”
水溶盯着黛玉,咬牙切齿的道:“以你的聪慧,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抬起头,水溶有些无奈的叹道:“我如今父孝在身,自是有所顾虑,不过……”
狡黠的一笑,水溶低声道:“你既已收下我水家的玉佩,那就记住,你只能是我水家的人,别说我没告诉你。”
黛玉羞怯成怒,忍不住道:“你……”“王爷,皇上宣王爷见驾。”水溶一怔,随后道:“好,本王知道了。”
深深的看了黛玉一眼,水溶蛮横的道:“我这人是不讲理的,若是你嫁了别人,就是强抢我也会把你抢回来的,你记下了,在宫里自己要小心些。”说到最后一句,已没了刚才的霸道,微微还含着一丝担忧,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像是想起什么,水溶又回身低声道:“以后离沐王爷远些。”黛玉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不加思索的道:“王爷心操的也太宽了,民女的事还用不着王爷费心。”
水溶戏虐的一笑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记住我的话,离他远些,他是个多情的人。”面对水溶霸道蛮横的直白,反映过来的黛玉忍不住冷冷一笑,伶牙俐齿的本能使得她挪揄道:“恐怕有些人比他还多情呢。”
水溶得意的呵呵一笑,道:“你错了,我是个无情的人,不过。”接着用只有黛玉能听到的声音邪魅的道:“只对一个人多情。”说完,也不管黛玉生不生气,扬长离去,只留下一个英挺的背影让面红如花的黛玉一时有些愣神。
浓浓的药香弥漫着整间屋子,芍药轻轻地把药递给丽妃,道:“娘娘,喝药吧,刚才出去了一趟,驱驱寒气。”
丽妃眯着眼睛,一气把药喝了下去,看着丽妃疲倦的神色,芍药道:“娘娘别伤心,等哪天太后气消了,娘娘再去求太后,一定能还小皇子个公道的。”
丽妃轻蔑的一笑,道:“本宫本来也知道这次成不了事,不过总算出了一口怨气。”见芍药傻呆呆的看着,丽妃得意地道:“傻丫头,我们无凭无据,只凭几句话,谁会相信呢。”
芍药低声道:“奴婢也正纳闷,娘娘为何……”丽妃道:“那个丫头一心想嫁北静王爷,所以今日本宫趁着北太妃、北王爷都在,即使不能扳倒她,也挫挫她的锐气,丢丢她的眼,别让她自以为是的,以为本宫就是那么好算计的。”
抬起头,丽妃幸灾乐祸的道:“不过,看今日的情形,恐怕不用本宫动手,她嫁入北府也不会那么顺利。明眼的人谁看不出来,北王爷重视的是那个姓林的丫头,本宫说了她那么多句,北王爷都无动于衷,而只说了姓林的一句,他就亟不可待的站出来,可见他看重的并不是那个丫头。”
得意的笑了笑,丽妃扶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咬牙切齿的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想和本宫斗,你还嫩点。”
藏书阁里,一张方正的棋桌旁,皇上一身明黄常衣,透着自来的威严,捻起一个黑子,皇上好似随意地问道:“丫头,朕听皇后说前两天丽妃在太后那里口不择言,竟牵涉到你身上。”
黛玉轻轻地道:“回皇上,娘娘也是因为失子心切,急躁了些,再说清者自清,黛玉问心无愧。”
皇上轻轻一笑,道:“你这个性子和你母亲一样,有些孤傲,有些清高,不过你比她多了一点:坚强,当初她若是有你一半的坚强,或许现在陪在这里下棋的就是她了。”
黛玉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心里竟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想起以前父母恩爱的日子,怎么也难将眼前这个多情的帝王撇开。
偷窥了皇上一眼,黛玉轻轻的问道:“皇上,民女一直有个疑问,民女的父母不是太后赐的婚吗。”
皇上抬起头来,轻轻的叹了口气,道:“是呀,你父亲当年才居探花,更兼得丰神俊朗,由太后做主,将你母亲嫁给了他,也是当时的一段佳话。”
黛玉轻声道:“那皇上刚才的话又是何意。”皇上淡淡的一笑,眼里是那种慈爱的宠溺,道:“你这个丫头,拐弯抹角的来问这个。”
轻轻扬起头,皇上有些神往的道:“朕第一次见到她,就是在这里,一室的阳光,一室的书香,一室的安静,只一瞬,朕觉得本来烦躁的心静了下来,于是,以后朕就经常来这里,看书,下棋,谈诗,那时朕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
“朕忘了自己是皇上,还有整个后宫等着朕去平衡,事情终于传到太后那里,太后没有做声,只是将你母亲放在了慈宁宫当差,每天去太后那里请安成了朕最期待的事情,有时朕想,能这样也好,最少朕每天可以看到她,可是这样的日子过了不到半年,朕的先皇后薨了,终于引发了朕的渴望,朕去求太后,太后许久没有做声,最后叹了口气道:‘她不适合皇宫,如果把她留下,只会害了她,皇儿,你放手吧,因为你是皇上,平衡后宫诸妃,你不能有软肋。’”
闭上眼,皇上长长的舒了口气,凄然的道:“近二十年了,朕一想起当时的情形,心底依旧还是隐隐作疼。”
黛玉没有作声,默默的看着皇上沧桑的脸上已没有平时的威严,一抹萧索的神色让他有种令人心疼的凄凉,鬓角边,黛玉瞥见了他淡淡的白发,格外的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