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叹了口气,水溶面如美玉的脸上还是情不自禁的闪过一丝悔恨的表情,低低的道:“谁知发生了滁州之事,不但父王捐躯,子剑为了救我,也不幸被乱箭射中,临走时,子剑求我好好照顾紫罗,还让我……”
停了一下,水溶道:“他让我收了紫罗。”黛玉的手不由自主的一颤,眼睁睁的看着水溶,似水的清眸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紧张的目光。
水溶轻轻的握住黛玉的手,道:“傻瓜,我还没说完呢,你看你紧张的。”望着窗外,水溶道:“回来后,我就对紫罗说了,谁知紫罗一下跪在地上,拔下头上的钗子,一下划破手臂,坚决的说宁愿一辈子不嫁,也要为子剑守节,我当时就愣了,想不到紫罗竟如此节烈。”
紧了紧黛玉的手,水溶道:“其实我那时还有些羡慕,看过不少非卿不嫁的闲书和戏文,想不到真碰到这样的事,我毫不犹豫的答应紫罗,还承诺说让她一辈子留在王府,自此,我对紫罗怀着一种敬重和愧疚的心态,毕竟子剑是为我而死,待她与别人不同,所以惹得母妃和四妹她们以为……”
低过头,水溶戏虐的道:“还惹得颦儿吃了一顿子干醋。”见黛玉不作声,水溶道:“本来我答应过紫罗,不要把她的事告诉别人,毕竟这也不是一件什么光彩的事,可谁知竟惹得颦儿天天泡醋缸,所以我只好食言了,不过颦儿也不算外人,是不是。”
看着黛玉低着头,水溶不由道:“颦儿,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了。”
黛玉幽幽的道:“我在想,若是我还不如随了去,长夜漫漫,相思情苦,又怎能熬得下去。”水溶一把抱紧了黛玉,低声道:“你又在胡思乱想了,我可不许,若是真如此,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嫁人也罢,孤身也罢。”
忽觉得水溶的手臂又紧了起来,随后听得水溶有些狠狠的道:“不行,我就是自私,你陪着我吧,我可容不得你嫁给别人。”
看着雪雁将厚厚的账本搬了出去,黛玉长长的松了口气,转头对紫鹃道:“想不到王府的事真琐碎,难得当年不识字的琏二嫂子能做的游刃有余,不叹服不行。”
紫鹃道:“琏二奶奶多精明的一个人,不过就是狠了点。”黛玉轻声嗔道:“别乱说话,这是在王府,当心有心人听了去,惹出事端。”
紫鹃忙道:“我也是在王妃面前说说……”“有什么话还要瞒着我,紫鹃,看来你胆子不小。”话随人落,水溶缓缓地走进来,清隽的脸上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紫鹃道:“紫鹃哪敢瞒着王爷,不过是和王妃说几句私房话。”说完,便悄悄的退了出去。
看着黛玉,水溶道:“颦儿,你们在说什么。”黛玉轻轻立起身,道:“真没什么,亦清,你怎么也多起心来。”
水溶淡淡的一笑,若有所指的道:“娶了个疑神疑鬼的王妃,竟连我也跟着多心起来,传扬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见水溶取笑紫罗那次的事,黛玉不由羞红了脸,不服气的辩道:“谁让你不早些告诉我呢,千错万错还不是你的错。”
水溶微微叹了口气,道:“不但疑神疑鬼,还蛮不讲理,看来以后我有的受了。”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水溶收起了刚才的随意,对黛玉道:“颦儿,过些天皇上要带着太后及皇后等人去山庄避暑,我已经接到护卫的旨意,皇上和我说起来,说让你也去凑凑热闹。”
黛玉叹道:“亦清,你也知道,我平日不喜应酬,和一群争风吃醋的嫔妃一起,想想我就犯愁。”
水溶拉过黛玉道:“本来我也不想勉强你,但既然皇上已经说了,你就去看看吧,权当散散心,成亲这么多日子,我也没带你出去过,避暑山庄的景色很好,等那****带着你到处逛逛。”
黛玉点点头,道:“好吧,你自管去忙你的事务,别担心我,虽然我不喜应酬,但应付她们应该还绰绰有余。”
水溶笑道:“颦儿,我发觉你越来越能干了,如今夸起自己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连我也要自叹不如了。”
看着黛玉有些害羞的神色,水溶心里忽的一动,道:“颦儿,最近这些日子瑶妹有没有为难过你。”
黛玉道:“你放心,没有的,我想她也只是一时气不顺罢了。”水溶点点头,缓缓的道:“今日和礼部尚书一起喝酒,席间说起结亲的事,我突然想到瑶妹,她也不小了。”
黛玉道:“按理还有三妹呢,也轮不上四妹。”水溶眼神复杂的望了黛玉一眼,淡淡的道:“我也只是一时想起,既然这样,等以后再说吧,也不急在一时。”
歇了一会儿,水溶对黛玉道:“泞弟这次也一起去,他负责皇上的护卫,平日随在皇上身边,你若有什么事,我不在时,也可找他。”
想起水泞清雅的样子,黛玉有些吃惊的道:“二弟是皇上的侍卫。”水溶淡淡一笑,道:“别看泞弟素日里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处起事来,胆大心细,而且手段果敢,深得父王的疼爱,只是因父王的离世,使得泞弟的性子有些转变……”想起老北静王临死时的话,水溶轻轻叹了一声,本来轻松地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言明的无奈。
黛玉歪着头,道:“后来怎么样了,你从没在我眼前说过二弟以前的事。”水溶望着黛玉,有些醋意的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以前的事呢,别忘了,我是你的夫君。”
黛玉低头一笑,道:“你早就给我讲过了。”水溶脸色一转,随后狡黠的道:“你只要记住,我们水家的人个个都出类拔萃就行了。”
黛玉扑哧笑了起来,低低的道:“刚才还说我呢。”水溶丝毫没有在意,气定神闲的道:“我说的是实话,难道你不这样认为。”
得意的一笑,水溶道:“不过你既已嫁进水家,那也是水家的人,若我们有了孩子……”黛玉轻轻的嗔道:“越说越不像话了。”
吩咐完了府里的几件琐事,黛玉舒了口气,对紫鹃道:“紫鹃,陪我出去散口气,看这天色闷的,是不是要下雨。”
紫鹃道:“可能吧,王妃别走远了就是。”
缓缓地踱出院子,黛玉和紫鹃慢慢想芙轩阁走去,想象着那一池碧荷,万丝轻波,两人情不自禁的觉得心里已没有刚才的闷热。
还没到,远远的便听到一阵箫声,悠远而又萧索,在这闷闷的天里听来,更觉凄凉。
紫鹃小声道:“是二公子。二公子的箫吹得真好,都是兄弟,王爷和公子还真不像,王爷平日看着挺清冷的一个人,二公子却不同了,随和无拘,一点也不摆架子。”
黛玉轻声嗔道:“你这丫头知道什么,个人有个人的性情,就像你和雪雁一样。”紫鹃笑着道:“王妃一定是为紫鹃没有夸王爷生气了。”
黛玉笑着道:“越说越不成话了,改天给你找个绕嘴的婆婆,看你还敢说。”说笑着,游廊一拐,眼前阔朗起来,万顷碧波,朵朵粉荷,让人的心不由一爽。
池中央的芙轩亭里,水泞一身蓝衫,背对而向,水琼坐在边上,衬着这满池的碧水盈荷,使黛玉不由想起一句诗:“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幽雅而萧索。
仿佛有感应似的,黛玉她们刚停下步子,就见水泞转过身来,隔着九曲拱桥,懒散而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王嫂也来了,小弟有礼了。”水琼也立起身来。
黛玉见此,只好缓缓走了过去,道:“房里闷,想到这里或许会清凉些,所以过来舒口气,不想打扰了二弟和三妹的雅兴。”
水泞淡淡的一笑,细长的凤目自然眯起,带着一种别样的神采:“府里一大堆的事务,难的王嫂能应付得来,还忙里偷闲赏荷观景,小弟钦佩。”
黛玉道:“二弟这是笑话王嫂吧。”水琼在旁道:“二哥这是真心话,连母妃也夸王嫂呢。”
黛玉淡淡的笑了,道:“那是母妃怕我灰心,安慰王嫂呢,王嫂自己还不知自己的本事。”
水泞长箫一抚,朗声道:“闲阶小立倍荒凉,还剩旧时月色在潇湘”,接着拱手道:“王嫂和三妹先聊着,小弟告辞了。”
说完扬身而去,身后传来他有些凄凉的自吟:“四年同一梦,谁将琼花种,物是人非昨,相见亦难逢。”
黛玉心里不由一怔,水琼柔柔的道:“王嫂别介意,二哥就是这性子,旁若无人,浪形放骸,明明是兄弟,他和王兄的性情却大相径庭,我们也见多不怪了。”
黛玉道:“就像世上没有相同的花一样,人也各不相同,我只是很难想象二弟这么风雅的人,竟能做皇上的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