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流风素来警觉,有人靠的近了,几乎立刻便能清醒。
可今日,玉挽又是坐在他身边,又是伸手给他掖披风,他都没有醒转的迹象。
玉挽托着下巴,颇有些好笑的看他。
真不知道是他今日过于疲惫,还是过于信任她。
少年的五官精致美好,陷入沉睡时,周身的气质悉数收敛,面容温顺,看上去温和纯良,乖巧极了。
夜风习习,玉挽替他挡了一面的风,可依然有风顽强的越过玉挽,落在他身上。
发冠略有松散,风一吹,他额边的碎发轻扬,落在他的脸颊上。似有所感一般,他不适的皱眉。
玉挽当即抬手,轻轻拂过那缕碎发,将它别在他的耳后。又靠的近了些,这下子才终于将白流风遮挡的密不透风。
白流风睡的虽沉,可半个时辰便醒了。
掀开眼皮,偏头便看见玉挽冻得直哆嗦,可尽管如此,她依旧脊背笔挺,坚持替他挡着吹来的晚风。
再转眼,便看本该系在她身上的披风如今正严丝合缝的盖在他身上。
傻姑娘。
白流风低笑一声。
“你醒了啊。”玉挽见他动作,连忙赶在他把披风取下来前止住他,白流风抬眼看她,玉挽正神色认真的替他把披风归于原位,“外面有风,你刚醒需得注意保暖,否则容易着凉。”
这说教的语气配上认真的神色,倒是很有信服力。
只是白流风虽没再动披风,却也从披风的包裹中探出一只手,搭上她正要收回的手。
才一触碰,便觉冰火两重天。
她体质本就偏寒,今日穿的单薄,又被风一吹,摸上去像是冰块一样冷。
他不自觉就皱起了眉。
玉挽想要从他手里挣脱,奈何他握得紧,挣脱的动作很是徒劳。
她讪讪道:“你快些松开……”话还没说完,便见披风被掀起一角。
玉挽前头的话没说话,想要阻止他的话又不知如何接,竟直接僵在了原地。
她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体被拉扯,头晕乎乎的,回神时,才发现自己已经靠在白流风的身上,披风掀开的一角被白流风掖在她的脖颈间。
他身上的热气源源不断的过渡,气势大开大合,很是霸道的传到她的身上,传到她的心里。
白流风笑意深深:“如此便不会冷了。”
玉挽晃神间,竟生出一种“他说的都对”的感觉。
怀里的女子迷迷糊糊,哪还有京城女霸王的半分气势?
白流风低笑,胸腔震动,玉挽趴在那里,感受着那处的上下起伏,轻轻弯了唇畔。
真是难得见他如此不加掩饰的笑。
温情不过一瞬,便听此处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爆裂之声。
“我的叫花鸡!”玉挽的脑袋被这声音炸的瞬间清醒,她想也不想的跳起来,大步跑到不远处的火堆旁,不假思索的就要下手扒拉。
白流风看的心惊胆战,连忙拾起一片落叶,提起内力将落叶扔过去。
落叶带着他的内力,强劲却不凌厉,在玉挽的手要碰到火前冲过去,玉挽险险避开。
白流风紧随其后,提着她的后领便将她往后挪了两步。
“你不想要你的手了是不是!”
他胸口不断起伏,心中犹有后怕。
玉挽这时也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蠢事:“我……我一时着急……”
白流风瞪了她一眼,转身拾了一根粗一些的木棒,从火堆里将那裹了泥浆的鸡捞出来,被火燃气的木棒留在了一堆木柴里,泯然众柴矣。
玉挽睁大了眼睛,看他手法熟练地捡起石块,敲开泥土做的壳,几乎不用她提点,便将鸡给取出来。
叫花鸡的香味也不能阻挡她的惊讶:“你怎么会……”
白流风屈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我会的东西多了。”而后撕开鸡腿,递给她,“快吃吧。”
“恩。”
二人分食了一只鸡,心满意足的回了军营。
玉挽去了营帐休息,白流风也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玄一等白流风等的很是焦虑,见他与玉挽分开,回到营帐才匆忙跟上。
“殿下。”玄一给他行礼。
白流风应了一声,道,“你今日反应的很及时。日后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也切莫露了马脚。”
“是。”玄一抬眼,见他面有倦色,关切道,“殿下身体可还稳妥?不若在此处修养两日再行上路。”
“无妨。”白流风抬手,忍不住轻咳两声。
“殿下!”玄一有些急。
以往他热毒毒发都是在京城中,毒发后有大把的时间休养生息。如今却在行军途中毒发,一则条件艰苦,一则赶路受累,玄一担忧的紧。
早知如此,便不该让清歌留在府里,好歹她跟着还能给殿下把脉,随时监控他的身体,也不至于如今两眼一抹黑,只能由他硬扛着。
“陈将军撑不了多少时日了,我们必须尽快赶到玄雪城。”白流风语气平淡,却让玄一再也开不了口阻挠。
玄雪城是边境一州的最重要的城池,若是失了玄雪城,便等于将益州拱手让与北延。况且城池易守难攻,失了城池再夺,损失惨重,代价太大。
两害相权,殿下显然不顾惜自己的身子,选择了边疆的大局。
“这事万不可告诉玉挽,免得她担心。”白流风叮嘱。
玄一不甘不愿道:“……属下明白。”
*
玉挽这两日很是清闲,唯一的乐趣便是打马看着路两旁的花花草草,山山水水。
无他尔,只因白流风这厮终于开始务起了正业。
他有心留她在身边处理,奈何玉挽一看见成堆的奏折就觉得头晕眼花,委实难受。遂也不为难她。
总算挨过了最痛苦的几日,玄雪城的城墙依稀可见。
遥遥看去,城门缓缓开启,兵士一手执抢,一手执盾,整整齐齐的排了几排,正对着大军疾驰的方向肃穆而对。
白流风未着甲衣,骑马行在最前方。
玉挽唯恐惹人注目,早已下马隐匿在铁衣寒枪的兵士之中。
前方寒暄一二,大军在驻军的恭迎之下进入城门。
鲜活的人马终于给这个几乎死寂的城池注入了人气儿。
这里气候寒冷,大街上鲜有行人,门户紧闭,十分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