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剑柄乃极寒之物,怎样也握不暖。
天词师兄衣衫飘扬,眼若流星,依旧没有半分烟火气,仿佛从天而降。
他注视着我,暖暖轻笑。
古墨立在我身后,双眼微睁,只留一条缝,用来窥视逍遥仿佛堕入轮回无法自拔的悲剧。
他说,“你若不能学会心狠,只怕日后我也难护你周全。”
我心惊胆战地问曲陌与江流:“师弟,我这一剑该出么?”
江流神情空泛,仿佛魂魄早已出窍。
曲陌偷眼瞧了瞧江流,低头不语。
我又问催眉,“你说呢?”
催眉满腹肠子从不迂回斗转,于是诚然抹泪道:“若……若大师兄当真犯错了,是该罚的。罚过了,他知错能改,便还是你们的天词大师兄。”
我苦笑摇头,“不是的,罚过了,师兄就不再是逍遥人了。”
催眉睁大眼,不知所措。
天词终于忍不住怒了,”你还要犹豫么?五岳这等龌龊门派尚有规矩,我堂堂逍遥门如何能没个规矩?师兄说的话,你敢不听了?”
我眼眶一阵酸热,咬紧牙没让泪落下来。
师兄说的话,我总是要听的,只因他是我敬重恭爱如亲兄长般的天词师兄。
古墨缓缓睁开眼,催道:“快些动手,我还要带你上天山,没时间耽搁。”
我咬紧牙,平举手中善水剑。
师兄笑得温暖亲切,我眼前飘过逍遥细碎的云,和十几年如一日的日出斜阳。
剑尖打着颤,忽高忽低,终是在最后时刻稳稳刺入天词胸口。
他眉头微微一皱,瞬即展开,面色依旧。
胸口那满溢开的血色湿淋淋浸透了白羽大氅,染红了一根根纯白色孔雀翎羽。
血光漫延,漫至天词师兄荡漾几圈后便昏沉黯淡下去的目光为止。
古墨闷闷抚掌,一声声,仿佛如耳畔炸裂的惊雷。
我问他:“够了吗?”
他说:“够了。”
师兄倒下,我也随之瘫软。那一剑仿佛也刺入了我的胸膛。
师兄有曲陌、江流和催眉照顾,我还算宽心。只盼他们定要小心照料,寻最上好的药,请道行最高的大夫。
红泥醒来,定要恨极了我,恐怕从此后我就要失去那爱将脑袋靠在我膝上撒娇的小师妹了。
古墨接住我,塞进怀里。
他看秦尚一眼,道:“秦尚,今日你我一战恐不得不暂先搁下。你只当我古墨落荒而逃,那也无妨。”
秦尚团扇一扔,飞身而来,“不战不战,我一画人儿性命危在旦夕,谁还有那个心情与你开战,日后再说,日后再说。”
他眼中的关切不再滑腻,竟潮湿而真切。
“你将她交给我。冬月婆婆是我天海阁的人,我秦尚上山下海也要替我一画人儿寻到解药。”
古墨不理会他,双唇在我耳鬓厮磨,柔声道:“我带你去天山,一定救活你。”
他说罢,施展轻功,腾云驾雾般朝山下飘去。
古墨使者们乌央如风雨般席卷而下,紧紧护在我们身后。
秦尚越过他们,迅疾无比地追来。
古墨沉声对他道:“论轻功,你始终不及我,即便紧追数日,也绝难追上。我已告诉你我要往天山去,你若有心帮忙便跟来。若无心相助,却要使绊,便莫怪我下手不知轻重。”
我本以为秦尚会穷追不舍,却不想他渐渐止住脚步,身影落在残阳下的竹梢之尖,目送我与古墨走远,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