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词师兄说二十年前因寻子大侠误杀师兄妻小,太过心痛,从此销声匿迹,不见了踪影。
难道当年的真相并非如此?古墨他受了怎样惨烈的刑罚?
众人沉默良久,舒亦同长叹一声,嗓音喑哑地道:“那时逍遥派规矩严,抑浊子一把善水剑寒光凛凛刺进了因寻......古墨少主胸膛,之后命人将血淋淋的少主抬出逍遥,扔在山下野道上,不给医治,不顾死活,只留了善水剑下来给他防身,从此逍遥再无因寻子。”
他短短数语,却叫那鲜血淋淋的古墨的身影在日后的几十年都在我心上挥之不去。每每想起,心疼不已。
山下野道猛兽众多,他究竟是承受了怎样的痛苦才活了下来。
我朝古墨看去,欲看清他胸口狰狞的疤痕,看清他心上愈合不了的伤口,却只看见了他眼中雾蒙蒙的画卷。
我涩然道:“抑浊子前辈也太心狠了些。”
“狠么?”古墨侧头看我,嘴角的笑意近乎残忍,“这是逍遥几百年来的规矩,谁也坏不得,滥杀无辜者,剑过胸膛,永生永世不得再回逍遥。”
众人纷纷高声应和:“不错!这规矩立得不错!”
的确不错,杀人偿命,没什么不对。
只不过大师兄杀了人,也该偿命么?人当真是大师兄杀的么?
大师兄从小暴戾,何况这走江湖的,谁刀口上没沾过血?
大师兄杀的人,当真无辜么?
我想问,可江流满脸纵横的泪与扭曲的眉眼叫我问不出口,他的娘亲是深闺妇人,如何能不无辜?
古墨又道:“这事儿本该逍遥掌门人亲自来做,可你们掌门此刻不在,大弟子犯错,便只得轮到二弟子来罚。谁是逍遥二弟子?”
我瞪着他,不说话。
他走近,缓缓抽出我腰间的善水剑,递至我手边,“来吧。”
我不接剑,“我不能伤他,他是我师兄。”
古墨淡淡道:“当年伤我的,难道不是我师兄?”
我垂首不语。
耳边脚步声沉沉靠近,我抬眼,只见天词微笑着走到我面前,接过古墨手中利刃,温柔地打开我紧握的拳头,将寒玉剑柄塞入我掌心。
师兄的笑从未如此刻这般柔和过。
他说:“师妹,门规如此,你要听话。”
红泥的哭喊声甚是凄厉,扰的雄俊的泰山群峰此刻看来竟如鬼影般幽暗,头顶团团青云似也愈压愈沉。
烈日消沉,阴风凛冽。
她扯着我的胳膊,要将剑抢过来,“师姐,人就是你杀的是不是?你快认了!你今日若敢伤天词师兄,红泥从此与你同门情断,不共戴天!”
不共戴天!这四字岂能如此轻易出口。
天词沉声怒吼:“红泥,休得胡说!曲陌,江流,你们将红泥拉开。”
曲陌与江流迟疑片刻,仍是拉起了红泥。红泥奋力不依,曲陌一个狠心,点了她的穴道。
江流走到天词面前,默然停住脚步,澄澈的眼中泪水盈盈。
天词微笑看着他,亦是无言。
人们眼也不眨地盯着我们,像戏台下捧着茶盏嗑瓜子的闲散百姓,只等好戏开演,这出戏究竟是悲是喜,其实分毫不会影响他们的情绪。他们要的不过是一份热闹,和日后在江湖上吹牛的本钱。
“师兄,江流的娘,真是你杀的?”
“是我。”
他目光平稳,眼神坦荡,竟叫我丝毫看不出说谎的破绽。
他说:“师妹,你这一剑不刺,江湖上从此无人瞧得起逍遥。江流师弟的杀母之仇,也再难得报。”
剑柄冰凉,我掌心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