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躲闪他残酷的目光,“我心里有答案,可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他目光踉跄地闪了闪,像烈风中的微弱火苗,但只顷刻间重又不急不缓地亮了起来,“不错,你是这样想的。他们是我杀的,我杀了那姓洪的和他夫人,又杀了生儿的娘,然后嫁祸给你。你奈我何?”
我心中排排崇山峻岭轰然坍塌,尘土滚滚,天崩地裂。但我终究没有倒下,还留了些气力继续质问他:“你为何要杀他们?”
“这与你没有干系。”
我笑了笑,原来人在伤心欲绝、走投无路时竟然没有眼泪,反而是会笑的。
“的确,与我没有干系。但你将这桩桩罪孽嫁祸于我的原由,却是与我有干系的。”
古墨转身,冷笑道:“与你有干系,但是我并不打算告诉你。你留下来接着替我顶罪,我不愿再继续陪你游戏了。”
他打开门,门外古墨使者们早已恭敬守候,悄无声息。
青烟一见古墨,冷漠的脸上潋滟荡漾起温柔的波澜。她取出一件墨绿色披风,仔细替古墨披上,青葱般白皙修长的手指轻巧地替他在胸前系了个结扣。
我拔出腰间寒剑,挡在门前。剑尖指向他时,我的手腕颤抖得厉害。
他冷冷看了看我手中颤抖不已的剑,“这善水剑,你还不配使。”
我颓丧地收起剑,何必装模作样,这一剑我哪里刺得出去。我抬起手,手腕还在颤抖,我便这般颤抖着摘下了古墨脸上玄黑的面具。
面具缓缓落下,古墨没有阻止我。
那面具下的面庞,我思念许久许久了。这样的一张脸,是最幽深难测的黑暗,也是最耀眼的光。
我痴痴望着他,一动不动。
他看我一眼,只一眼,便衣袍一掀,隐没在了黑暗中。
青烟瞪我半晌,也随他去了。只绍锦恭敬与我道了别。
夜静得好似一场梦,只手中那面具凉透了我手心。
就此一别,相见何期?
身后蓦地传来刺耳的抚掌声,我回身看去,秦尚正笑得狰狞得意。
“好,好极了。古墨丢下你走了,且看明日除了我,究竟谁还护得住你。”
我愤然道:“即便他们要将我千刀万剐,也不用你来护我。”
秦尚冷笑,“那我们走着瞧。”
第二日,我还未起床,厢房便已牢牢被姜文儒为首的一群人围住。他们应当得到了消息,知道古墨少主已离去了。
催眉吓破了胆,拖着哭腔问我这该如何是好。
我疲倦不堪地合上眼皮,将被褥盖过脑袋,瓮声道:“让他们在外候着,我还要睡会儿。”
门外渐渐响起争吵声,只听一人声音温朗却焦急万分地道:“决计不会是一画姑娘,你们一定是弄错了,一画姑娘心地纯良,不会杀人的。”
催眉惊道:“这不是易公子的声音么?”
又听一人凶道:“这位贵公子,我看你不是江湖中人,何必来趟这浑水。江湖上哪有人不会杀人?简直是笑话。你若执意要替那妖女喊冤,我们只好把你一起剁了。”
我慌忙起身,穿好衣衫冲出门去。
姜文儒一见我,大手一挥,咬牙切齿地道:“上!将这妖女拿下!”
这时,耳边响起秦尚那厮的声音,他道:“且慢,这样好的一出戏,如何能不等我来便开场?”
这声音初听遥远,但尾音一落,穿着黑底绣金丝晨袍、打着哈欠的秦尚已飘然落在众人眼前。他朝我眨眨眼,笑道:“夫人,我没来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