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墙外面,梆子敲到四下时,外面更加寂静无声。
偶有的几声虫鸣响起不多时便又突然安静下去,显得一旁破旧的屋舍在夜晚更加的阴森诡异。
那土房摇摇欲坠,破败的门仿佛只要轻轻一推就能把整个屋子放倒。
“呼……”寂静的夜晚,屋舍传出来轻微的呻吟,还有稀稀疏疏的晃动声,显得更加的诡异。
嘎吱——
嘎吱——
老旧的木床摇摆发出沉闷的声响,月色透过破败的窗洒在那张破旧的床榻边上。
一个白皙的背影正在剧烈动着。
而他的身下,则躺着一个女子,在朦胧的黑夜中,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睁大,死死的盯着趴伏在她身上掠夺的男人。
她不能动,面色苍白如纸,皮肤白皙却瘦骨嶙峋,那气息奄奄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会断了气。
终于,男人发泄完了,也累了。
迷离的眼恢复清明,待看清眼前状况大吃一惊,霍然从榻上翻身下去,动作迅捷而矫捷,不可思议的看着那榻上被他欺凌的少女。
墨色的屋舍里面看不大清楚,榻上的少女缓缓的扭头,双眼圆睁,仿佛有说不出的怨恨和委屈,灼灼的看着少年,抬起手。
白皙的手伸出,纤细得能清晰的看到骨头的形状,暴露在月光下,露出的手背一个红色宛若桃花的胎记鲜艳如血。
男人慌乱穿好衣服,刚想要走过去,窗外忽然出现一人,低沉的声音传入。
“少主,快,老夫人出事了。”
男人的脚步一顿,咬了咬牙看那榻上女子暗沉幽怨的目光,毅然转身离去。
安静的夜晚四周依旧无声无息,破旧的屋舍里,榻上光裸的少女一双眼睛缓缓滑落两滴清泪,缓慢的,缓慢的抓起一旁的破旧被褥,拉起,盖在自己的身上。
刚盖好,头一歪,手无力的垂下,再也没有动一下。
卯时二刻。
天已经大明。
另外一间更加破旧的屋舍里走出来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婢子,手里端着脸盆轻快的走向对门的屋舍。
她神色有喜,站在破旧的门房前伸手欲推,却突然愣住。
昨儿入睡时,她明明已经关好的门。
可轻轻一推,门却开了。
娘子?!
手里的脸盆摔落在脚边,水洒湿了裙摆。
婢子却顾不得这些冲了进去,目光落在榻上闭眼无声无息的少女脸上。
可忽然,她脸色惨白,跌坐在地。
那床边,一块绣着荷花的白色兜衣垂挂着,摇摇欲坠。
“娘子,娘子啊,您怎么了?“
婢子忽然哭喊了起来,扑过去紧巴巴的看着少女。
可少女却一动不动,面色苍白瘦弱,无声无息。
婢子一惊一慌,看着一动不动的少女,全身剧烈颤抖起来。
娘子这样不动,莫不是,莫不是……
她不敢细想,连忙伸手去探鼻息,那手指一点儿风气也没有受到。
婢子终于彻底白了脸,整个人差点晕倒在地,跌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榻上了无生息的少女,泪流满面。
娘子,死……了!
死了。
她张大嘴,想哭喊的声音一直发不出来,安静而诡异。
真悲伤欲死的时候,榻上的少女手忽然动了一下,一声轻微的吸气声忽然响起。
在寂静的屋舍里面能够听得一清二楚,婢子一惊,忙仔细看去。
榻上本来跟死了一样的少女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她眼睛很大,或许是因为瘦的原因,一双眼睛仿佛占据了大半张脸。
墨珠也很大,可却双眼无神无距。
婢子扑腾过去,不敢掀开遮盖的被褥,只深深哭嚎起来,声音已然压抑,却透着绝望。
“娘子,娘子……”
少女眼珠子动了动,那墨珠像是回了神一样,多了一丝人气。
她微微扭头,木然而呆滞的看着床边痛苦的婢女:“我,是谁?你,是谁?”
“娘子,娘子,您是陆吟霜啊,陇洲琅西陆家大房的嫡长女啊,奴婢,奴婢……”
婢子哽咽,因哭得有些上不来气,脸色煞白煞白的。
榻上女子仍旧面无表情,呆呆滞滞的。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是哪儿?她是谁?眼前的人又是谁?
“娘子,娘子,奴婢是景帘啊,奴婢是景帘啊。”婢子哭得肝肠寸断。
少女眼珠子没动,嘴唇掀动,喃喃跟着念。
“景……帘。”
婢子大喜,迭声而起:“娘子,您记起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不好。”少女微微眯眼。
想说更多的话,却说不出话来,眼慢慢的合上,昏了过去。
婢子脸色大变,惊喊道:“娘子,娘子,您不要吓景帘啊……”
……
琅西,陆家主宅。
陆大夫人半倚着太师椅,两边的婢子精心伺候着这位得宠的新晋大夫人,不敢有丝毫怠慢。
如今大老爷不在府中,大夫人就是这府中的天。
二房那边更是懒得过来。
太师椅的旁边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穿着对襟长袖褙子,梳着俏丽的流苏髻,正欢快的吃着时令的果蔬。
“娘,那残废傻子真赶出去了?这次能死成吗?”语音清脆,面色天真。
小小年纪却能说出如此冰冷恶毒的话来,伺候大夫人身边的婢子们越发恭敬不敢言。
大夫人瞪了自家女人一眼,挥手把人赶了出去,屋里只剩下贴上婢女连翘,这才责备道:“外人在时,别乱说话。”
陆三娘闻言也不委屈,嬉笑道:“那些贱婢敢多说一句话就割了她们的舌头,娘,那残废傻子真死了?”
大夫人抬手,一旁的连翘忙递上香茶。
“若是这般还死不成,恐怕就不是人了。”
喂了那样的毒药都毒不死,除非阎王爷不收。
陆三娘欣喜说道:“果真?她死了才好,这样我才是陆家大房唯一的嫡长女,她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残废傻子,也敢霸着嫡长女的位置,简直不知死活。”
旁边的婢女低头不语,眼眸中无波无澜,似是见怪不怪了。
大夫人慈爱的看着女儿,笑道:“以后,你便是平绒郡王世子的未婚妻了,陆家的嫡长女,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哈哈——”
“谢谢娘——”
笑声从屋里传出,候在外面的婢子一个个浑身发抖。
这新晋的陆大夫人,好狠的心,好毒的手!
……
破旧的屋舍内。
婢子跪在塌边已经多时了,床榻上的少女已经收拾干净重新换上的衣裳。
婢子一直握着少女冰凉的手,祈求上苍怜悯,不要取了娘子性命。
一直不动的手忽然微动一下。
婢子以为是错觉,定睛一看,少女果然睁开了眼睛。
她顿时大喜,忙唤道:“娘子。”
苍白无血色的唇微微张开,轻轻说了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