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利德华福的时候,一些朋友、同事就劝过我,让我把自己下海以来的一些管理企业的经验总结一下。但想一想又似乎没有什么值得一写的东西,写出来也怕没有人愿意看,加之工作忙,除了抓空写了一点不需要多少时间、或长或短、但决不出版示于外人的、杂文议论性质的“大字报”,还真没有坐下来好好梳理过自己做企业的思路。
至于为什么要写“大字报”,我在《利德华福之战》的自序中是这样写的:
在我51岁时,由于心脏病的原因回到北京,又挑起利德华福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企业的烂摊子,奋力向高压大功率变频器这个崭新而艰难的领域冲击。为了唤起大家奋斗的决心,为了培养干部,我捡起了“大字报”这种形式,摇旗呐喊,推波助澜,以期创造一个充满活力的企业。
但没想到的是,2005年3月19日,我遭到大股东莫名的贬斥,一怒之下拂袖而去。5月份之后,心情有所平静,同道新文图书公司的朋友们多次找上门来,表示愿意帮助我来做这件事。反正有的是时间,当然也不好意思拂了同道朋友们的盛意,便在同道图书公司那个小小的会客室里,进行了许多次的录音谈话。
谈起来才发现,自己做过的事情并非记得那么清楚,尤其细节、人物、人家说过的话、一些事情的背景,大多一片茫然。因此我真的羡慕那些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方方面面变成清清楚楚文字的人们。
另一个最难的问题,就是对自己、对别人、对事件评价的准确和中肯,也实在难以做到。人是有倾向性的,所站的角度不同,感受不同,同一件事可能有完全相反的看法,正如人们对我的看法也一样。
写书不是我的专业,我也没有沽名钓誉的念头。如果非要我说说出版此书的目的,是因为在我离开利德华福的这一年,东游西荡期间,看过了许多企业(尤其是同行企业),有感于中国企业管理者的大量缺位,不是没有人在位,而是在位的人大多见识、能力、水平亟待提高。我希望自己的经历与经验包括挫折,能够给他们以及对管理企业充满兴趣的人们一些启发和帮助。
一年的“竞业禁止”让我有可能成就此事。从这个意义上说,有的事并非一定是坏事,也许是老天借某些人之手有意帮助我完成此事,只可惜因此坏了一些人的名声。
2006年,书稿写成,并以《我与商业领袖的合作与冲突》一名出版。最应感激的是同道新文图书公司的各位朋友,没有他们的鼓励、整理、润色、校改,万难成就此事。这些朋友是臧云鹏、王秀、陈凌云等。
还要感谢台湾智慧大学校长曾仕强老先生对此书的眷顾,他从宝岛台湾写来的序使此书增辉不少。曾先生被誉为“中国式管理大师”和“全球华人中国式管理第一人”。我与曾先生并不相识,但他却在序中说:“我确信他(指我)就是‘中国式管理’的践行者,虽然他不一定了解我一直以来所倡导的‘中国式管理’。”曾先生说,这是一种缘分。我说,管理之道殊途同归。还要感谢我一生的朋友,我的忘年之交华贻芳先生,他一直关心我的成长。
五年之后,2011年底,63岁的我从金风科技退休。
退休之前就有人联系我,与我讨论《我与商业领袖的合作与冲突》一书是否增补、修改及再版的问题。这是一个好的提议。但此前由于工作在身,我又是一个同时只能做一件事的人,因此迟迟未能动笔。2012年春节,我和妻退掉了到深圳过年的机票,就是为了寻找一段安静的精力集中的时间重续此书。
首先要写的是后来六年的事情,这六年的经历与工作遭遇同样具有故事性。
把这一部分补写出来,24年的企业历程就完整了。
然后是把原来的书稿翻出来,从头到尾串一遍。这是一件枯燥而艰苦的劳动。你不得不将眼底出现的字、词、标点、句子、段落、时间、人物、事件的错谬,一一修正。个别处又把想起的一些内容加以补缀。看到自己曾经把存在这么多错误的书奉献于读者,真的感到汗颜。即便如此,是否仍然存在错误与瑕疵,实在难以保证。
书的“引子”部分是这次重写的;华为部分的第二章《千里走单骑》加了一节“与任正非相处之趣”;利德华福部分的第五章《三大战役》加了两节“平息两场官司”和“转变中的2003”;第七章《文化再造》加了一节“环境与氛围”;第八章《折翼》完全改写了一节“悲剧可以避免吗?”;其他章节还加了一些小标题,以便使内容脉络更清晰一些。
后六年补写的部分与前面已经出版的18年部分,虽然在时间和事件的进程上是接续的,但在叙述上仍会有明显的断裂,甚至在叙述的语言风格上也有所不同,这一点读者一定会发现到。毕竟过去了六年,再次续写,前后观照统一比较困难,这种客观情况希望读者理解并体谅。
续写的部分基本是在2012年春节期间及之后的一段时间一气呵成的。文字上的平淡如水是必然的,我深知自己的文学造诣之低劣。这些东西如果是其他人或者由枪手来写,一定会更具可读性。关于此,金风的老同事王进的话给了我鼓舞:读李总的文章虽有白开水之感,想一想白开水恰恰是人一辈子最需要的。于是释然。
在金风期间经常与我讨论和交流企业管理、问题看法的干部众多,大都坦率而真诚,他们是武钢、郭健、彭成武、王进、郑成江、陈晨、胡江、李飞、刘万平、杨华、张斌、刘河、刘向东、倪万春、孙志勇等,我从他们的身上获益良多。
由于篇幅的原因,有的内容被我简化了,“莫名的逃亡”一章,我曾准备把它写成单独的一本书;对金风公司的评价,我只写了一章《金风与它的领导人》
是远远不够的。
对于涉及的人物和可能失密的数字我大致作了一些处理,有的人我连名字都省了。但故事的真实又难免让一些人读出一个“我”来,至于哪句话中听不中听,哪件事有所出入,毕竟是站在我的角度,呈现在我眼前的基本如此或大致记得如此。当然,即使见到的也有并非真实的,不然这个世界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误解与冲突。
回顾下海后的24年,我经历过诸多企业,基本是以管理者的身份,是否职业连我自己也不敢确认。有人说我功成名就,也有说我点石成金。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为了做好任何一件事,我所花费的心力无以量计。功名利禄都谈不上,没有白活是我唯一的收获。
本书最初的编辑与整理是王娅舒女士,她给我当过三年的秘书,其计算机的熟练和对我文字的熟悉,无出其右者。我在金风期间几乎每年印刷一册的文集,包括大部头的《关于三个企业的思考》都出自她的手。感谢她三年来在工作、生活与文稿的编辑整理上无微不至的关照与协助。
陪伴我写作的是可爱的小狗巴波斯,只要我爬到阁楼上写作,它总要跟上来,蹲在矮椅上,前爪搭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有时候半夜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怕忘记了,披衣而起,它也一定陪着起来。每当写过一两个小时,它就会过来挠我的裤子,提醒我下楼休息。最有趣的是一天晚上,写得久了一点,它居然爬上桌子,趴到我的书上,进而把整本书全给压住了。它虽然不会说话,但却会提醒我该歇歇了,它的忠诚与懂事让我倍感温暖。
我把自己日常工作中写的文章选出四篇放在《附录》中,仅仅是对工作过的四个主要企业——四通、华为、利德华福和金风科技的部分思考。2012年初,《变频器世界》杂志专门为我开辟了一个专栏——真知“琢”见,每一期选登一篇我写的“大字报”,说明这些“大字报”还有一些意义。
武钢给我退休的答复本是一份邮件,我把它登在这里(有删节),文中对我的评价“其实难符”,但好听的话、哪怕过分的话总要好过难听的话、否定的话,特别在退休的时候。谁也无法免俗。
根据老朋友臧云鹏的提议,我又将一些读者朋友看过之后可能会提到的一些问题作了一些解答,以使读者有一个尽量全面的认识,同时也想增加书的生动性。
当然,还要感谢妻在2011年里长达八个月装修的成果,那个房顶装出来的雅致整洁的小阁楼,格外增加了我写作的欲望。明亮,安静,适于回想和思考。
断断续续的修改历时两年。其中与我共事二十余年的王植柄曾从头到尾看过书稿,并费时良多地帮我修改过字句、标点以及一些不够准确的地方。我还请自己的女儿以读者的身份提过看法和意见。
出版前还听取了北京大学汇丰商学院魏炜教授的一些建设性的意见,通过他转达的一些意见和看法我也都认真核实与思考,并作了适当的修改。
有人曾对于一些章节内容以及一些人的名字提出建议,认为比较敏感,还是删节或不写为好。若按他们的建议不仅读起来很别扭,也有违历史真实。
在请人核实先行公司关于高压变频器专利的时候,有人告诉我,有一份专利1993年核准后,1995年因没有缴年费而中止。若真的如此,因此而发生的一些纠纷就成了一桩不折不扣的笑谈。
感谢在我人生的不同阶段所有与我同学、同事的人们,以及与我交往过的所有的人们,无论如何,你们都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没有你们的各种方式的活动和参与,很难形成本书的内容。
本书在我退休后两年得以出版,出版社的任小平编辑做了难以量计的工作。
仅书的名字就让我们颇费了一番心思。最终将《一路直行——我的企业理想》
送到您的手中,是我们共同的劳动成果。
写完书,就像完成了一项非做不可的作业,觉得生命又活了一次。
记得60岁生日的时候,我曾以这样一首诗概括自己:
任事勇毅做人简,虎跃龙腾从心愿。
只识认真两个字,信任于我大似天。
小处着手大着眼,唯恐枉活天地间。
从容细数六十载,豪情挥洒无愧颜。
我还想用自己在《关于三个企业的思考》里的一段话放在本书的结尾:“企业是多数人一生的重要舞台,如何把自己的聪明才智最大限度地贡献于企业,是人生价值的重要体现。人们工作是为了生活得更美好,我倒觉得,莫不如把工作当作美好生活的一部分。
啊,人生真的美好!”
李玉琢
2014年2月12日
于翠湖家中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