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魔崖,太屋山脉入海终点,崖顶平整如台,其高近千丈,巍峨耸立。琅琊郡与津卫郡军部的军营就建在崖顶山上居高临下,一方面易守难攻,另一方面军中多是修士,一旦有战况可以迅速滑降到远处。
不好处就是崖顶无水,需要每日到山下溪谷中打水上山。而这打水的粗活就成了杜文晋他们现在的任务。
“真是混蛋!从来都是旁人伺候老子,今日倒成了老子伺候别人,妈的早知道这样老子就不来凑这热闹了!”朴安山背着一个硕大的木桶怒声道。
他力气大,特地找了个水缸大小的木桶背着。本想着就军部这三千来号人,就算一人喝他十斤,也才三万斤。自己一趟就能背二千多斤的水,加上身边这百八十兄弟们每人再挑个几百斤,一趟就能完成任务。
哪知道单单军部左路指挥使那边一天就要用掉二万多斤!这下好,还得跑第二趟。大家虽说都有法力在身,但这盘山路也太顶走,有细心的数了数,总共四千五百多级阶梯。扛着这么重的水桶,一趟下来真是累的腿肚子都转筋。
“左路的那帮臭娘们,也太能豁楞水了!这样下去老子非被累死不可!”朴安山又道。
左路那边有二三十个女修,每日里清洁洗漱用的水不在少数,是以众人都是怨声载道。
身后朱三道:“瓢把子,赶紧闭上你的嘴吧,小心让老大听见了教训你。现在左路郎将是谁你不知道?这是给咱们老大小鞋穿,你就忍着吧!”
朴安山:“……”
左路郎将是谁?自然就是南宫雄一的义女,原军部左路从军祭酒刘真,刘大小姐!
尽管杜文晋不用去挑水,可他宁可自己去把所有的水都挑了,也不愿意在这里热脸贴人冷屁股。
“真真…”
他兀自不放弃,蹭过去拉对方的手。
刘真向侧方闪开,寒着脸道:“杜校尉,你放尊重点。我们是上下级关系,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
“我…唉!”
杜文晋叹气,一来到军部,才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左路郎将竟然换成了刘真。原来的左路指挥使老熟人伍六七降了半级,被踢成左路从军祭酒。而最麻烦的是还在后面,南宫国良现在也和自己一样。只不过他是左路左部校尉…
果然,门帘一掀,南宫国良春风满面的走了进来,“妹妹,你看这是什么?”手里提着一个竹笼,竹笼里是一只胖嘟嘟没有尾巴的大耳朵老鼠。
刘真看到那只老鼠愕然,半响道:“这不是啃天鼠吗?怎么会到了义兄手里。”
一个灰不溜秋的耗子,这个就是啃天鼠啊?杜文晋不禁想起第一次遇上刘真的时候,那时候刘真和尹环儿等人就是在找啃天鼠。“不会就是这只吧?”
刘真接过竹笼仔细看了看,不是自己师傅的那一只。这啃天鼠很稀少,模样又很讨喜,看样子南宫国良很是废了一番心血。
南宫国良道:“妹妹若是喜欢,就拿去玩吧。反正也没什么用处,就是好看点。对了,这个竹笼是不朽铁根竹做的,啃天鼠咬不烂的。”
杜文晋目光闪了闪,不朽铁根竹他知道,比黑常送他的担山木还要珍贵许多。
古籍中记载万亩青竹开花而亡,很小几率只留下一根青竹存活。这根青竹就是不朽铁根竹,吸收万亩青竹的生气而化,先不说其硬堪比玄铁,单是里面蕴含的生气就很惊人。就算不能活死人生白骨,起码在某些特质上不比自己的镇天通宝差!
用不朽铁根竹制成鼠笼,放里面的兽宠百年不吃不喝也死不了,真够奢侈的。
刘真想要拒绝,可又想起师傅李希贞的啃天鼠被自己弄丢了,当时师傅没有责备,却能看出师傅有些心疼。
“先留下来,等见到恩师再送给恩师赔礼吧,希望她不要再生气了。”刘真想到。
“谢谢义兄了。”刘真道。
“哎,咱们都是一家人,说谢谢岂不让外人看笑话。哈哈!”南宫国良斜眼看向杜文晋,目光中一丝敌意一闪而过。
虽然不知道父亲将这杜文晋调配到这里来做什么,不过他还是特地调查过杜文晋。这一调查才知道,杜文晋的来头也不小。
尽管在他这样的天之骄子眼里杜文晋有些上不得台面。但有件事让他很是在意,那就是刘真与杜文晋有过交集,这就有意思了。
“跟我挣?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南宫国良心中想到。
气氛有些尴尬,杜文晋摸了摸鼻子准备离开。
刘真寒着脸道:“你等一下!”
杜文晋心中叹气,这两天下来刘真处处找自己麻烦,想要跟她解释,她又捂上耳朵不听。看样子她是真心要与自己成为路人了...
现在有外人在,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正色道:“不知,刘将军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刘真冷声道:“这两天命你部负责挑水,你部每日只能挑六万斤,这怎么能行,一但又有战事,敌人封锁了山下,军部岂不是要渴死!”
杜文晋一听气的鼻子差点歪掉,她还有脸说挑水的事,谁家打仗了还日夜沐浴的,这水是用来喝的!六万斤水足够三千将士喝上三天的。自己兄弟们累死累活挑了三天,总共十八万斤,都被她手下那帮败家娘们扑通了。
未等他出声抗议,刘真冷着脸又道:“此事事关重大,杜校尉切莫当成儿戏,负责别怪本将军军法无情!”
“好!”杜文晋用力咽下一口唾沫,大声道:“即是军令,本校尉亲自去挑便是,不会耽误将军大事。”
刘真哼了一声,自腰间锦囊里摸出一物丢给他,说道:“量你们也完不成任务,这个给你们,莫要耽误事,出去吧。”
一块五彩圆石,杜文晋伸手接住。原来是块须弥石,心念一探,里面空荡荡放了几个大木桶,每只木桶得有小房子大小。合起来装上十万斤也不成问题。
须弥石带着丝丝温热,淡淡幽香飘入鼻中,杜文晋咬了咬嘴唇,一拱手,退了出去。
一旁的南宫国良原本还面带微笑的看着二人,当刘真丢给杜文晋须弥石时,他的面色一阵的扭曲,不过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刚才的那块须弥石是他父亲南宫雄一送给刘真的,这东西他也有几颗都差不多一个模样,所以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妹妹,须弥石大哥这里也有几颗,要不要再给你几颗?”
刘真摇头,淡淡说道:“义兄太客气,拿了义兄的啃天鼠,义妹已经汗颜,岂敢再要义兄的须弥石。再说,我这里还有的。”说罢又自怀中拿出一块,只是比先前的那块大出不少。
回到营帐,杜文晋暗自欣喜,刘真虽然看上去还是冷冰冰对自己不假辞色的厌恶模样。不过这次竟然借给了自己一块上品的须弥石,这块须弥石比自己的都要好,那是不是说她在心痛自己?又或者只是为了军务…
喊来一个亲卫兵,让亲卫兵把杜都尉找来,现在杜都尉换成了杜老三,是他亲自保举的。对于晋升杜老三,刘真倒是很爽快就答应了下来,还和颜悦色的勉励了一番,搞的他当时羡慕嫉妒了一把。
“少爷,你找我?”杜老三道。
“这是刘将军给的,把这个拿给朴安山他们,以后就不用辛苦了,让他们找个腿勤快的,每日下山去一趟就行了。”
杜老三接过布袋看了看,心头一喜道:“好,俺早就想用这个了,只不过这小石头太珍贵,一直没舍得。”
刚好外头朴安山他们回来一趟正在休息,杜老三拿了袋子兴冲冲的跑了出去。走到门口又回头道:“还是少奶奶会疼人,少爷别再与少奶奶置气了。”
杜文晋脸上顿时一僵,感情好人让刘真做了,坏人倒成了自己,这帮家伙不会都以为是替自己受气挨罚吧?想到这里不由苦笑。
杜老三拿了布袋跑到朴安山他们身边,这会早就开春,中午天气热的慌,一众人正横七竖八的躺着喘粗气。杜老三上去踹了几脚,嚷嚷道:“懒鬼,起来,都起来。”
“三哥,让我们再喘口气吧,累死了,这爬了一个多时辰都快累死了。”
杜老三嘿嘿笑道:“以后就不用了这么辛苦了,看看本都尉给你们带了什么!”
众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不用这么辛苦就是不用下山去挑水了呗?好!一声欢呼,众人围了过来。
杜老三伸手自口袋里拿出一颗小鸡蛋大小须弥石,递给前面的朴安山。朴安山一喜,伸手接过,心念扫过,里面几只大木桶塞得满满当当。
朴安山喜道:“有这好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杜老三对着他的脑袋敲了一下,“滚!这是少奶奶给的,你当少爷不舍的给你们还是怎么的?他倒是也有一个,那里面放了很多的宝贝,难道都丢出来给你们这些混蛋装水?”
“啊?少奶奶给的,哪个少奶奶?”众人惊讶。
有反应快的,忙用手指向高处大帐,说道:“我知道了,是刘将军!”
“谢谢少奶奶!,谢谢少奶奶…”众人都是起哄高呼。
左路军大帐,一个女亲兵仔细听了听,奇怪道:“将军你听,右部军在喊什么少奶奶,是什么意思啊?”
刘真面色红润,有几分不自然。咬了咬牙道:“这个无赖,就会让下面人耍些无赖手段,看来给他吃的苦头还是少了…”
南宫国良站在自己的营地崖边的一颗青松下,此处一侧紧挨右部军,听的自是清清楚楚。
伸手扶在树干上,他脸上阴晴变化不断。半响,南宫国良骂道:“卑鄙无耻的小人,想用下三滥手段与本公子抢女人吗,你还差的远!”
一挥袖转身离开,片刻,那棵苍劲有力的青松,开始飞速枯萎,刷刷掉落松针。一炷香后青松如同万年朽木,一阵风吹过,整棵枯松化作灰烟飘落崖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