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眠之夜。
----------------------
从黎家出来,白相毅看着寂寞的月光,突然想起三天前,李宋跟他讲的事。
三天前,白相毅家中,酒醉的白相毅过了许久总算醒了过来,迷糊地侧头一看,发现李宋和柳安语正坐在一旁不知聊着什么。
他恍惚记起睡着前的事,见李宋嘲笑的目光投来,难得的有些窘迫,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
见安语也望了过来,他笑,却不料扯到嘴角的伤口,疼的抽气,瞪着李宋:“你打那么大力干什么?”
李宋承受着白相毅的怒视,好整以待地看着他,他忽觉不对,看向柳安语,
只听柳安语疑惑地道:“相毅,这伤不是你自己摔的?”
白相毅顿时头皮发麻,他这伤用摔跤来解释虽然牵强,但总比说是被人打来的省事。李宋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用一个这么烂的理由搪塞柳安语,但没想到他自己自爆,李宋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这样我是救不了你了。
白相毅嘿嘿笑了几声,十分讨好地对柳安语道:“安语,我的确摔跤了,晕过去之前我撞到了什么东西,以为是被李宋打了。”
柳安语狐疑地看着他,道:“真的吗?”其实她也觉得白相毅这伤更像是被人打的,但她实在想不出来是谁打的,毕竟白相毅对外从来都是一派温润如玉的作风,很少树敌的。听白相毅指责李宋,她才觉得可能是熟人打的,只是李宋怎么突然打白相毅了?李宋没有一处挂彩,这看起来明显是白相毅单方面挨打啊。
发现柳安语正在陷入沉思,白相毅担心她胡思乱想,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李宋,你丫.的快点给我编个理由啊!
李宋看到白相毅投来的目光,无奈地对柳安语道:“柳安语,白相毅喝醉后摔了一跤,摔得不省人事,我就揍了他一拳,让他回回神,结果他就晕过去了。”
柳安语听了李宋的解释,道:“这听起来还差不多,只是你这下手也忒重了些。”她看了眼白相毅脸上的伤,有些不满地看着李宋。
李宋心中哭喊,柳安语你这立场忒不坚定了,你怎么不问问白相毅为什么去喝酒还喝这么醉啊?这么快就指责我!
白相毅感激地看了眼李宋,无视他脸上愤愤不平的神色,对安语道:“应该就是这样了,我喝醉了,其实也记不太清楚。”
柳安语点点头,对着白相毅道:“李宋说等你醒了有事想跟你说,就没走,现在你跟他聊聊吧,我回避。”
白相毅奇怪地看着李宋,见他神情严肃,坐起身,看着他。
白相毅:“什么事?”
李宋待到柳安语完全走出房间,并将门关上后,他才回头对着白相毅道:“阿毅,今天的事最好不要再发生了。”
白相毅眼中黯了黯,叹道:“我喝醉了,控制不了。”
李宋深深地看着白相毅:“阿毅,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突然间去极光还喝醉了?”
白相毅目光幽深,道:“言齐知道阿芸了。”
李宋怔住,问:“他想起来了?”其实他觉得言齐想起来也未必不是件好事,这样很多事情就没必要遮遮掩掩的了,摊开来讲,或许还能让伤害降低些,至少,可以让白相毅快点逃离自己的心魔。
白相毅:“没有,只是言齐很好奇,阿芸是个怎么样的人。”想起言齐探寻的目光,他就一股怒火爬上心头。
李宋见白相毅有点激动,道:“阿毅,你要记得,你现在是,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不管过去如何,你现在做的一切,不能伤害到那对母子。”
白相毅点点头,却有些疑惑李宋对安语的态度:“怎么突然这么关心安语?”
李宋眼神黯了黯:“不过是推己及人罢了,与柳安语无关。”
白相毅想起之前提到常安时李宋的失常,道:“怎么了?”
李宋抿了抿唇,终是开口道:“常安,怀孕了,只是我不知道,伤害了她,孩子没了,她,不肯理我。”断断续续的几个词从李宋嘴里绕了几圈,蹦出来时,带着主人浓重的哀伤和愧疚。
白相毅沉默,最后叹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李宋:“我估计常安最近会申请调离总部,你帮我,留着她。”
白相毅点头:“如果她提出,你不说,我也会留她的,公私要分明,这是基本工作准则。”
李宋笑笑:“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放心不少,至少还看得见她。”
白相毅浅笑,想起酒吧里的女人,对李宋道:“帮我查个人,极光里面,一个叫韩芸的人。”
李宋的笑意收敛了些:“阿毅,你。”
白相毅摇头:“你别想多,我只是觉得那女人的出现跟言齐有关。”
李宋拍拍白相毅的肩头,道:“阿毅,你真的不打算把韩芸的事情告诉柳安语?”
白相毅坚定的目光望向李宋:“我不会允许她知道的,这对她,对我,都没好处。”
李宋:“阿毅,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
白相毅笑了:“不会后悔的。”
李宋看着白相毅的笑容,不知为何,觉得这笑怕是持续不了多久了。甩甩头,暗骂自己怎么在诅咒阿毅。
而李宋不知道的是,白相毅虽然这么说着,却是在考虑将阿芸的事告诉安语的可行性。
----
待白相毅将车开出黎家,十分钟后驶入自家小区停车场时,天又开始下雪了。
先是几片,再是一阵阵地下着,白相毅跑到家门口,拍掉身上的几片雪,打开了门。
入眼,却是言齐和安语相对无言。
言齐一脸疼惜地看着自从怀孕后不仅没有发胖反而变瘦的柳安语,想说什么;而安语抚着肚子,低着头,没说话,听到声响,看向了门口的白相毅,紧绷的脸上闪过一丝放松,对言齐缓缓道:“言先生还是坐下吧,相毅回来了,你有事可以找他谈。”说罢,又看了一眼白相毅,转身离开。
白相毅难以想象刚才言齐和柳安语单独相处的模样,快步走过去,示意言齐坐下,语气有些不善:“言总,何事竟让你登门拜访?”
言齐掩下心中的苦涩,刚来时,看到安语瘦弱的样子,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五年前。那时安语怀孕也是这样,让他看着心就一揪一揪的,无法放松。看她低着头,只是沉默,抚着肚子的手交叠在一起,似乎很紧张。他刚想开口说话,白相毅却回来了。
言齐:“白总,我希望换个地方说话。”
白相毅看了眼厨房里忙碌的柳安语,点头:“言总随我来。”说完,领着言齐上楼,走向自己的房间。
进到房间,言齐率先开口:“白相毅,我问你,你到底是怎么看待阿语的?”
白相毅本以为言齐特意前来是为公司的事,却不料劈头就问关于安语的事,有些不快地道:“言总,我认为,我和你之间只有公事可以谈。”
言齐盯着白相毅,想到肖利坤的汇报,恼火地道:“白相毅,阿语我会抢回来的!你不够资格拥有她!”
白相毅猛地看向言齐,道:“言齐,我想你还没认清楚现实吧!现在,柳安语,从里到外,都是我的!”
言齐哼笑:“白相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的是韩芸!你不过是把阿语当成了替身来爱。”
白相毅脸色沉了又沉,道:“果然是你,我说怎么会好巧不巧地有个叫韩芸的女人跑来勾搭我。言齐,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言齐挺直腰,看着白相毅:“若是不试你,我如何知道,我苦苦心心呵护着的阿语竟然在别人眼里只是个替身?白相毅,你做这么多,不过是为了韩芸,你以为我不知道?”
虚掩的门外,安语的笑僵在脸上,她心里在喊,快走,不要听,可是,脚步沉重,怎么也迈不开啊。韩芸是谁?她知道的,是白相毅死去的姐姐。白相毅喜欢他姐姐?她垂着眸,其实不是不可能啊,之前,那次,白相毅第一次求她的那次,那时的感觉她永远忘不了。
房里的人依旧交谈着。
白相毅讽刺地笑着:“言齐,你不是也爱着阿芸么?不然,你怎么会在见到安语第一面就喜欢上她,不过是因为安语跟阿芸长得太像了。你又有何资格说我?”
言齐震惊,怪不得自己看到阿语时会有熟悉的感觉,只是那又如何,他一直确信,自己爱着的,就是阿语,不是什么韩芸:“那又如何,不管我过去对韩芸如何,从我遇到阿语的那一天起,我爱的就只是她!”言齐目光坚定不移,白相毅看着,理智终于被破坏。
白相毅怒吼:“不可能!你明明那么爱她,你明明都为了她逼着自己忘掉她了,怎么可能爱上别人?言齐,你爱的是阿芸啊,你不可能爱上安语的,阿芸,阿芸,你不能忘了她啊!她会难过的啊!”白相毅痛苦地抓着头,怒吼着,言齐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他没想到,白相毅对韩芸的感情竟然这么深。
站在门外,柳安语觉得浑身冰冷,手指僵硬,差点拿不稳托盘。她轻轻地转身,走下楼去。
肚子有些痛,她苦笑着,抚摸着肚子,将托盘放好,走了出去。
嗯?怎么在下雪?她回身走回屋内,拿了把伞,又走了出去。
深一脚浅一脚地才在薄薄的雪上,缩了缩脖子,走到马路边拦了辆出租车,道:“师傅,带我去最近的夜市。”
司机点点头,应好,就开着车超朝东边而去。
白相毅家中,言齐静静地看着白相毅渐渐恢复平静,道:“白相毅,韩芸我是想起来了,但是,六年了,那份感情早就淡了。”
白相毅笑着摇头:“不可能!你根本就没有想起她!你若是想起来了,你不可能还这么平静地看着我!”
是啊,不可能的啊,如果言齐记起来了,他怎么会不记得,让阿芸去世的罪魁祸首呢?
言齐眼神闪了闪,道:“你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真的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白相毅这样恨着他?
白相毅狠狠地看着他:“我不会告诉你的,等你想起阿芸再说!现在,我要求你,滚出去!”
言齐看着似乎他自己不走,就打算撵他走的白相毅,顿了顿,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白相毅跌坐在地上,将头埋进自己的双臂间。
言齐下楼,巡视了一番,没看到柳安语,皱了皱眉,喊道:“阿语?……阿语?”
没人回应,看到桌上还在冒着热气的茶,又看到虚掩着的大门,心一惊,冲了出去。
阿语,无论你听见了什么,都请不要拿自己开玩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