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人，看你眉宇之间思虑颇重，可是又有什么烦心事？”王怀素沏了一壶茶，给宋明镜倒上一杯。
“还不是因为那连环杀人的案件，受害者已有十人之多，还有家属到衙门里来闹的。郡里派来的人，一个个丝毫无用不说，还想收受贿赂，简直目无王法。”
“郡府衙门的人果真如此？”姬青禾有些不敢相信。
“本官也不曾料到。”
放下写有生辰八字的纸片，王怀素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几人单个的生辰没有问题，但若是联系在一起，就大有问题。”
“可看得出来是什么问题？”宋明镜忙问。
“这些人五行之中都旺火，命格皆是一生平淡顺遂，安享晚年的。若是打听打听其他县的人看看，在丹阳郡那么大，若是做法之人想要躲藏，也没那么好找。”王怀素道，“回头容我去查阅师门禁忌的典籍。”
“好，本官就先告辞了。”宋明镜谢过两人，便快步离去。
王怀素似笑非笑地说：“既然如此，林子芳那儿就由你去了。”
“师兄，查阅典籍这类事情还是交给我吧……”姬青禾干笑着说，虽然繁体字她有些真的不认识，但是，结合姬卿尘的记忆她应该能理解吧，应该……
“这可是师门禁忌，没有师父允许，你师兄我也不该拿来给你看。”王怀素笑眯眯地说，“赶紧去林家看看吧，那狐妖怎么说也不会有伤你的能力。”
姬青禾冷笑：“师兄，你可真是好样的。”
“快去吧。胆子不大，怎么学玄门术数？”看着姬青禾不情不愿的表情，王怀素努力忍住不笑。
把写完的话本交给印刷书籍的老板，姬青禾与跫音四处打听，找到了林子芳的宅院。林家是富商之家，按照这个世界的法律，商籍不得入仕，与贱籍相比也没有多好，但是富商与官员塞点钱，照样还是混得风生水起。
“这位姑娘有何事？”门口的家丁打开大门，见到姬青禾后姿容非凡，心想这肯定是位大家小姐。
“我们小姐是林小姐的旧识，前来拜访她。”跫音扯谎脸不红心不跳。
“小姐不见外客，那小的就去通报一声，若是真不见，还是请姑娘回去吧。”
“顺子，这位是？”一个年轻男子正好从外面走回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厮。
“少爷，这位姑娘前来拜访小姐的，可是小姐。”
“芳儿成天待在家里也怪无聊的，让她与芳儿说说话也好。”林子寅和善一笑，“姑娘不妨随本公敝人来？”
走进林家，林子寅赶紧介绍：“敝人是芳儿的兄长，虚长芳儿三岁，不知姑娘芳名，家住何处？”
林子寅那明晃晃示好姬青禾岂会看不出来？姬青禾心想能不能收起那花痴的表情。姬青禾道：“小女子姓姬，名卿尘，京城人士，家住远山路。”
“小姐？”跫音不理解为何姬青禾说了真实身份。
林子寅喃喃自语：“姑娘你的名讳在下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还没等他想明白，看到自家妹妹在一边，不好再问。
“你是来找我的。”问情淡淡的说。姬青禾记得自已与这个狐妖见过面，一次是在宋明镜的面前，一次是在晚上，不过那一次有没有看清是个问题。
“对。”姬青禾道，我见犹怜的秀美脸蛋下是一张长满毛的狐狸脸。看着格外渗人。姬青禾努力想别看她。
“随我来吧。”问情突然淡淡一笑，走向自己的房间。跫音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以为单纯地找人，迷茫地看了看两人。
到了林子芳的房间外，姬青禾道：“跫音你在这儿等我。”
“乐儿，你陪这位姑娘在偏厅里坐坐。”问情道。姬青禾见她这样子不像是要跟她打架，当然如果她俩有什么可聊的就好了。
原本属于林小姐的闺房布置得应该是古代大家闺秀的模样，不乏琴棋书画这类物件，也有刺绣之类的女红。最吸引人的，便是椅背上绣得精巧绝伦的嫁衣。
“你的眼睛可以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问情一手抚摸着艳红的嫁衣，“在你们眼中，我是一只害人性命，披着人皮的狐妖。”“可是人，阴险狡诈，无恶不作，更甚于妖。”问情抬头，细长的狐眼中冷意泛起，“我妖族尚知一生一世一双人，人呢？三心二意，朝三暮四。”
这其中肯定还有隐情。姬青禾想了想，还是决定反驳它：“林姑娘与你能有什么仇怨，你至于这么害她，还有那无辜的书生与他娘。”
“我那么爱芳儿，怎么会害她呢。”问情凝视嫁衣，“芳儿的手艺多好，可惜这嫁衣不是为我所绣，而是为了一个抛弃她的负心汉。当芳儿跳入井中的那一刻起，我便明白她的心死了。”
问情闭上眼，回忆起往昔。
“情儿啊，姐姐不能再照顾你了，以后姐姐走得远远的，不会再回来了。”林子芳抚了抚问情柔顺的毛发，“你会祝福姐姐的，对吗。”
明明她抚摸的是一只狐狸却好像真的听到了回答。
“我走了以后，就把你放生了，你也要找一只母狐狸，躲到深山老林里，可不要被坏人抓住，做了围脖。”林子芳有些不舍地放下狐狸。狐狸没走，眷恋地待在她手边。
东方的天空渐渐泛起白色，林子芳看着光秃秃的树下，只有她一人站了一晚。
跫音跟乐儿两三句地就聊起来了。
“以前小姐可喜欢东巷的吴书生，可是老爷看不起那穷酸书生，我家小姐还想过跟那书生私奔呢，后来，那吴书生娶了妻，才不了了之。”乐儿小声说，“幸亏小姐没嫁给那个短命鬼。”
“我家小姐说她正好看见了那日的情形，吴书生跟别人偷情，才被陈氏失手打死的。”跫音说完啧啧称奇，“家门不幸。”
“不提这事了。我记得我家小姐以前还养了一只狐狸，特别宝贝，后来不见了，说是放生了。”乐儿也知道议论这种事不好，赶紧转移话题。
“那你家小姐胆子也挺大，狐狸会咬人的吧。”跫音心想论胆子，估计没人比得过姬卿尘了，现在已经能流畅地与鬼交谈，面不改色了。
“哪会，那狐狸可有灵性，可听小姐话了。那件事之后小姐成天一个人待在家，往日要好的姐妹都没有再见过面。难得你家小姐来了，小姐会见。”乐儿道，“青小姐什么时候认识我家小姐的我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跫音心想小姐你让我打听的我都打听了，可算是完成任务了吧。
听了问情的叙述，姬青禾心里不是滋味。
“你们这些道士，自诩正义，可是哪有什么真正的对与错。”问情嘲讽道，“那个臭道士，见面就喊我孽畜，今日怎么不亲自来找我。”
“怕了吗？”
“师兄，只是觉得你不会害我。”姬青禾道，准确的说就是看不起他，“我们也不是道士。”
问情没多大兴趣听她解释：“反正你已经找到这儿来了，芳儿的大仇得报，我也不想逃。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狐狸要修炼成精起码得有百年的道行吧。”姬青禾问它，“舍弃这一身道行，不值得啊。”
“值得，不值得。”问情闭上眼，缓缓流下两行清泪。
姬青禾真的只是来了解情况的，没先到会碰到这样的情况，只好说：“我只能送你去我师兄那儿，由他定夺。”
“麻烦。”
面对紧闭的房门，姬青禾有些着急。“阿蓝，你说师兄真的没有出来过吗？”已经一天了，姬青禾也在这人等了很久。本来还想林家那儿怎么解释，谁知问情直接让乐儿回去。
“我敲门进去，先生在里头，跟我说他在看要紧的东西，吩咐我任何人来都不要打扰他。”
“师兄？”姬青禾敲了敲房门，“你在里面吗？”
“青禾，你进来。”王怀素总算给了一点反应。姬青禾推开门，扑面而来书籍与灰尘混杂的味道，渲染出一股时光的意蕴。
四处打量了一番，姬青禾无奈地发现这儿竟然乱得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师兄，这儿我得给你师兄收拾收拾。”
“别动，太乱了，你一动，我又不知道哪儿是看过的，哪儿是没看过的。”王怀素道，“师妹啊，我在这儿看了一天了，真是又饿又累。”
“早就给你带来茶水点心。”姬青禾挤到书桌边，发现没地方给她放托盘。
王怀素抬起头，笑了笑：“师妹，你这算不算举案齐眉？”
姬青禾一愣，立马说：“师兄你倒是找个地方让我放点心。”连她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耳尖微微变红。
“就放这儿吧。”王怀素把几堆书放到地上，腾出一个位置。“丹阳郡的那个我查出来不少，除此以外，我还找到了师父他老人家云游之前留下的几本书。”
擦了擦手，王怀素往嘴里塞了点糕点。“味道不错，青禾你也吃点，晚上随我去个地方。对了，那狐妖怎么样？”
“它跟我来了，其实它也挺可怜的。”姬青禾把问情的事一五一十地说清楚。王怀素听了，只是叹息：“痴男怨女何其多，没有必要在此时心软。”
